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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馥梅 -【家有惡鄰之一】隔壁有隻大野狼 [打印本頁]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0 11:22 PM     標題: 馥梅 -【家有惡鄰之一】隔壁有隻大野狼

本帖最後由 f095 於 2010-11-11 10:48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生平無大志,生活超低調,她一切謹守安安分分的就好,
怎知從員工旅遊回來,隔壁搬來新鄰居那刻起,
她的小小世界開始──風、雲、變、色!
初見他是個滿臉胡碴、一頭雜亂,整個人邋遢到不行的犀利哥,
結果搖身一變,竟是她公司黃金單身漢票選第二的杜經理,
她小的斗膽上門提出「一生一次的懇求」,
拜託他千千萬萬、絕對不要,讓人知道他就住在她家隔壁,
以免她家成了女同事的招待所,變成眾花癡女追帥哥的跳板,
他老大要求的封口費,就是跟她搭伙,還要叫他起床,
OK拍板定案,於是兩人過起在家好鄰居,在外是路人的日子,
只不過她一場工作意外跌傷送醫,不搭軋的杜經理竟異常關心,
不但在醫院晚上照顧,回到她家也「過夜」照顧,
以致公司出現他倆的最新八卦──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她很火大!怎沒人問她這「牛糞」願不願意被插……

【出版日期】2010年9月3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花園系列 1403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05 AM

第一章

  李恩媺剛結束五天四夜的員工旅遊,傍晚,在公車站下車,她拖著行李以及因疲累而有些沉重的腳步走進住家大樓。

  「李小姐,你回來啦?旅遊好玩嗎?」大樓保全王中瑋看見她,笑著打招呼。

  「還不錯。」李恩媺也漾出甜甜的笑容,走向信箱拿信,看見她家隔壁的信箱插著一塊「請領掛號」的牌子。

  「王大哥,我家隔壁有人住了?」她驚訝地問。

  「對啊,兩天前搬進去的。」王中瑋看了看左右,趴在櫃檯上湊近她,壓低聲音道:「不過好像不太好相處,你自己要小心一點,有什麼問題的話,隨時打電話到警衛管理室,我當班的時候會馬上去幫你。」

  李恩媺眨眨眼,心頭有些忐忑,這警衛大哥向來老實有名,從不會多說或亂說什麼,會這樣特地警告她,顯見她的新鄰居可能真的……不太好相處。

  「謝謝你,王大哥。」她感激地道謝,拿著這幾天積壓的郵件,向王中瑋道別,走進電梯,按下。

  電梯上升,她放開行李的拖桿,先察看手中郵件,廣告單、公司的季刊……順手塞進腋下,廣告單、信用卡賬單、繳費轉帳收據、電信賬單……

  噹的一聲,電梯抵達十二樓,門往兩邊滑開,她將郵件收攏在一手,另一手抓住行李拖桿。

  待門完全開啟,一抬頭,卻猛地被門外正要一步跨進電梯的人嚇了一跳—

  「啊!」

  她驚呼,猛地退開一步,手中郵件散落一地,一腳踩著包著透明塑料套的大賣場促銷目錄滑了一下,反射性的另一腳往旁跨開想保持平衡,卻勾到自己的行李。

  這下子失衡再失衡,她雙手猛揮,往後狠狠的跌倒,眼看就要一頭撞上牆……

  「搞什麼……」杜威德反射性的,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李恩媺揮動的手將人給扯了回來,誰知腳下踩到某個物品,一滑,也跟著往後一倒。

  砰的一聲,他仰跌在地上,而那個冒失愛尖叫的女人,此刻正重重跌壓在他身上,乍看下姿勢頗為曖昧……

  前後受創,腦袋暈眩,一時之間岔了氣,電梯門闔上,碰到他……們,又打開。

  他才剛喘口氣,什麼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壓在他身上的女人竟然開始掙扎尖叫,花拳繡腿盡往他身上伺候。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惡狠狠的張口大吼。

  「給我閉嘴!」

  李恩媺話音一窒,抬眼對上一雙惡狠狠的眸子,黑黝黝的,深邃得像能淹死人。

  「滾開,你還想賴在我身上多久?」杜威德沒好氣地低吼。

  「我……我……」李恩媺結巴了,手忙腳亂地離開,往後又退到電梯裡,跪坐在地上倉皇的瞪著這個一臉胡碴,頭髮雜亂,顯得有些邋遢的男人。

  「真該死的,出門忘了看黃歷……」杜威德低聲咒罵,摸著後腦勺被撞出來的一個腫包慢慢坐了起來,電梯門此刻又闔上,然後碰到他又打開。

  李恩媺有些驚慌失措,雖然想逃,可電梯門卻被這個男人擋住,而且……要不是這個男人,她可能會撞得更嚴重,不敢想像如果她就這樣直接往後撞上牆,跌斷脖子都有可能。

  她應該道謝的,卻因為一時驚慌,還對救了她的人拳腳相向……

  「喂!」杜威德見她呆呆的「佔領」著電梯,餓了兩餐的肚皮加上熬了兩夜,現在的他情緒大壞,不耐煩的又是一吼。

  李恩媺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驚慌地抬眼望向他。

  「你還要杵在那裡多久?電梯不是你家的!」他揉著頭站起來,沒有看她。他最近是女禍連連,碰上女人準沒好事,倒霉!

  回過神,她手忙腳亂胡亂抓著散落在電梯裡的郵件,抓滿兩手發現沒手可以拉行李,又急著把兩手一把亂的郵件塞成一手抱在懷裡,一手拉著行李,在男人讓出空間之後,匆匆忙忙地逃離。

  杜威德雙手抱胸,在她離開電梯之後走了進去,看見那個女人在他隔壁那扇門停下,從包包裡掏鑰匙時,還不時緊張地往電梯這裡偷瞄。

  「哼!」

  他從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看見她手一抖,鑰匙沒插進洞裡,掉到地上,心情因而好了那麼一咪咪。她家大門就在電梯外三兩步的距離,他就是故意讓她聽見的。

  雖說治安差,可是他好歹救了她,連聲道謝也沒有,還一副把他當賊當盜,活像他隨時會撲上去強姦她似的,真讓人不爽。

  電梯又緩緩闔上,那個女人最後一次回眸,這次他故意瞪她,對上了一雙怯怯的、烏亮亮的、小狗般的眸。

  那個女人……像一隻西施犬。

  他微微一愣,電梯門關上,電梯向下。

  冷不防看見電梯門上反射的影像,杜威德又是一愣。

  這才想起自己已經熬了兩夜,現在滿眼血絲,滿臉胡碴,頭髮亂七八糟,身上的衣服也皺得像鹹菜乾,這種邋遢的流浪漢模樣,再加上因為肚子餓又睡眠嚴重不足,他的脾氣變得比平常還沖,也難怪那只西施犬會嚇到。

  低頭抬手爬了爬頭髮,撇撇唇,然後他看見電梯角落的東西。

  是一本白楊集團季刊,他彎身撿起,收件人是李恩媺,住址就在他住處隔壁,想必是那只西施犬方才倉皇間遺漏的。

  看著手中白楊集團的季刊,公司的季刊向來是用郵寄的寄給公司員工,他搬家前就收到了,所以那只西施犬……也在白楊集團上班?

  挑了挑眉,想到她的行李箱,這幾天確實是白楊集團總公司的員工旅遊,也確實是今天結束。

  他因為配合海外分公司業務,沒空參加,其實就算有空他也不想去,而且趁著公司放旅遊假,他剛好有時間搬家。

  腦海裡不期然閃過那雙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眸子,不知道她在哪個部門?

  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想來,他們還真是有緣,是不?

  電梯抵達一樓打開,他將季刊捲成圓筒狀,塞進褲子後方的口袋,跨步踏出電梯,出門買了一個便當,然後在警衛管理室領了自己的掛號,瞪著那一大箱不用看就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他暗暗的歎了口氣。

  又到了橘子的產季了啊!這箱肯定是第一批採摘的。

  大哥昨天再三確認他已經搬好家,又問清楚新住址時,他就該聯想到的。

  抬眼瞧了下一臉謹慎看著他的保全,靈光一閃。

  「你吃不吃橘子?」他問。

  王中瑋愣了一下,老實的回答,「吃啊!」

  「那好。」杜威德直接用鑰匙割開封箱的膠帶,從箱子裡拿出橘子,一顆一顆直接放在櫃檯上。

  「啊?」他一陣驚訝,等回過神來,櫃檯上已經放了十幾顆橘子。「杜先生,太多了,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

  「沒關係,你可以分給其它住戶……」杜威德一頓,乾脆地說:「整箱都放這裡好了,你看有誰要就叫他們自己拿。」

  「這……這怎麼好意思……」王中瑋不好意思地推拒。原來這個新住戶是個好人,他好像誤會人家了。

  想到隔壁那只西施犬。「你這邊有塑料袋嗎?」

  「有。」他立即從抽屜裡抽出一個塑料袋。

  「我自己留幾顆就行了,其它的你就分一分吧。」杜威德從箱子裡挑了七顆賣相上等的橘子,就提著東西揮揮手,在王中瑋的道謝聲中踏進電梯。

  ***
 
  李恩媺癱坐在地,趴在客廳的茶幾上。

  剛剛一進門她就虛脫了,一趴下,再也站不起來。

  腦海裡不時閃過那一雙像餓狼般發著紅光—其實是佈滿血絲—的眼。

  這棟大樓一層兩戶,所以她大概猜到那個「流浪漢」應該就是新鄰居,那個保全大哥警告過她不好相處的新鄰居。

  果然……好像……真的不太好相處!

  不過,人家好歹救了她……

  「啊!」有些煩躁的低喊一聲,頭轉了一個方向,看見皺巴巴像團廢紙般散亂在茶幾上的郵件。

  她歎了口氣,坐直身子,開始整理郵件,一件一件撫平放好。

  嗯?好像少了……

  再一一檢視,她馬上就發現缺了什麼。

  公司的季刊!

  公司的季刊這一期有她—其實是公司眾員工—期待了一整季的消息。

  她知道一定是掉在電梯了,剛剛她太慌張,所以沒看清楚。

  跳了起來,她急忙想要回頭找尋。

  啾啾啾啾……門鈴在此時恰巧響起。

  她順手將門打開,看見流浪漢……哦,是新鄰居,隔著外面那道鐵門,雙眼炯炯的看著她。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有些怯怯地開口。

  杜威德拿高手裡的季刊晃了晃,看見西施犬的眼睛瞠大,亮了起來。

  「我在電梯撿到的,我想應該是你掉的吧。」

  「對,是我的。」她心急的立即打開鐵門。

  他退開一步,鐵門打開之後,將東西遞給她。

  「謝謝你。」她欣喜地接過季刊。

  「我是杜威德,住在隔壁,兩天前剛搬來。」他順便自我介紹。

  果然是新鄰居沒錯。

  「哦,你好,我是李恩媺。」她對著新鄰居一鞠躬,想到剛剛電梯事件她還沒有道謝,於是對新鄰居羞怯一笑。「剛剛電梯裡……謝謝你。」

  杜威德點頭,算是接受她的道謝。

  「下次小心一點,你那種摔法和角度,可是會摔斷脖子的。」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這人真不客氣,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是有必要用這種說教的口吻嗎?她又不是故意摔的,要不是被他嚇到,她才不會這樣咧!

  「是,謝謝。」李恩媺壓下內心不悅低下頭道謝。

  看見他提在手上的便當,想到時間也不早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才要開口道別,新鄰居冷不防又開口。

  「你在白楊集團上班啊?」杜威德閒聊似的開口。

  李恩媺一愣,訝異地抬眼望向他。他怎麼會知道的

  他看著她怯怯的小狗眼神突然變得警戒,覺得有趣。

  等她整理好行李,捧著剛剛煮好的一碗麵,窩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享用晚餐時,她的手機響起。

  「咳、咳!」不小心被麵湯給嗆到,趕緊一邊咳一邊將面放在茶幾,趴在沙發扶手上,拿起放在角桌上的手機。

  「喂?」因為嗆到,她聲音有些不穩。

  「恩媺?」對方有些不確定的喊。

  「喔!天茹啊,什麼事?」她聽出是同事汪天茹,雖然不是同部門的,不過交情不錯。

  「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汪天茹關心地問。

  「沒有,剛剛正在吃東西,被電話聲嚇到嗆到了。」她笑說,清了幾下喉嚨,聲音就變比較正常了。

  「沒事就好。」汪天茹放下心,立即興奮地進入正題。「恩媺,你收到公司的季刊了嗎?」

  「收到啦,也看過了,前三名都是意料中的人。」李恩媺笑說。

  「對啊!而且,四到十名雖然名次有些出入,不過也都是大家猜想的那些人耶!」

  「呵呵,可見大家的審美眼光都差不多。」

  「欸,恩媺,你記得我表姊廖誠萱吧?」

  「記得啊,人事部經理,怎麼了?」李恩媺笑問。如果這次單身貴族票選早兩年舉辦的話,廖經理應該會進前十名,可惜人家兩年前結婚了。

  「我告訴你,剛剛我才和表姊講完電話,你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嗎?大八卦喔!」汪天茹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大八卦?快說!」她立即附和,八卦人人愛聽。

  「就是男性單身貴族第二名的那個杜經理啊,你知道嗎?聽說有個女的最近常常出現在那棟宿舍大樓對杜經理糾纏不休,有時候沒碰到杜經理,就會騷擾宿舍其它人,抓著他們追問杜經理在哪裡,有好多公司同事都見識過喔!」

  「真的喔!那個女的和杜經理是什麼關係?」李恩媺好奇地眨眨眼。

  「誰知道,肯定是看上杜經理,求愛不成就死纏爛打!」

  「是喔!」她偷笑,知道汪天茹最護短了,尤其對自己崇拜的偶像,不過她的偶像挺多的,杜經理只是其中之一。「結果呢?」

  「結果咱們杜經理被纏得煩不勝煩,乾脆搬離宿舍了。」

  「搬離宿舍了?」李恩媺心咚地一沉。

  「對啊!聽說是趁公司這幾天員工旅遊悄悄搬走的。」

  「他……他沒參加旅遊嗎?」不會吧?不會這麼巧的……

  「沒啊!」

  不可能,隔壁那傢伙一點也不像……她思緒一頓,在沙發翻了一個身。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杜經理長什麼樣子啊!

  「那……那你知道他搬到哪裡嗎?」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汪天茹好笑地問:「你問這個幹麼?你想知道?」

  「不是……」她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不幸隔壁那個杜威德真的就是杜經理,那……要是被同事知道他住在她家隔壁,她還有平靜的日子可以過嗎?

  想想那個後果,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還是……別說的好。

  「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最後,她這麼說:「不知道那個女的發現杜經理搬走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搞不好會守在公司也不一定,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管搬到哪裡,公司總不可能搬吧!」

  「也對。」李恩媺笑道:「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要去糾纏一個對自己完全沒意思的人?真的愛得那麼深嗎?」

  「小姐,那哪是愛啊!如果真的愛對方,怎捨得對方受苦?如果她只愛自己,又怎麼會讓自己那麼卑賤?那種行為與愛無關,根本是腦殘,是精神有疾病!」

  她詫異了下,隨即笑了起來。

  「受教了,不過我有另一個看法。」李恩媺說:「也許那位小姐被杜經理始亂終棄,不甘被拋棄,所以故意鬧大,破壞他的人際關係,最好害到他沒工作,才能一洩被始亂終棄的怨恨。」

  「你又知道是杜經理始亂終棄了?」

  「我只是以另一個角度猜測而已,不是真的這麼想的。」她立即申明。

  「猜測也不行,不准你侮辱我的偶像,杜經理怎麼可能看上那種女人,還不幸當過男女朋友!」

  「是是是,是我不對,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我很抱歉。」李恩媺趕緊討饒。

  「哼哼,原諒你啦!」汪天茹笑道。

  「那個……天茹,你有杜經理的照片嗎?」她猶豫地問。

  「有啊,你想要?」

  「嘿嘿,我想瞻仰一下你的偶像,我到現在對杜經理的容貌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吼!你進公司都快一年了,竟然還不知道杜經理長什麼樣子?你是總務部的耶,太混了吧!」汪天茹不敢相信的大吼。

  「公司那麼大,雖然我是總務部的,可是十樓以上的事務不是我負責的,沒見過也很正常吧。」李恩媺辯解。

  「一點也不正常,杜經理可是台灣區公司十大帥哥之一,怎麼可以不認識;這次前十名的照片我都有,等一下一起傳給你,不奢望能和帥哥修成正果,可是多看一點帥哥養養眼也是不錯的,起碼心情好。」

  「哈,你說的對。」

  「對了,這次旅遊的照片,我直接傳給你,還是洗成照片之後,再拿去公司給你?」

  「直接傳E-mail給我好了,謝謝。」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把照片洗出來放床頭了,和帥哥的合照啊,呵呵呵!」

  「你幾乎和公司的帥哥都合照過,該不會要全放了吧?」李恩媺調侃。這次旅遊,公司的幾個帥哥根本被當成拍照活佈景,被眾色女們要求合照,她也被天茹強拉去和其中幾個拍照。

  「當然是放我和帥哥單獨的合照,我還要把照片送給眾帥哥們做紀念。你喔!錯失良機,沒有單獨和帥哥合照的照片,可惜了。」

  「呵呵,是啊!可惜了。」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07 AM

第二章

  瞪著手機上的照片,李恩媺眉頭愈皺愈緊。

  不可否認,照片中的杜經理真的是極品帥哥,戴著眼鏡又增添一股斯文氣質,聽天茹說,這張戴眼鏡的照片很稀有,因為杜經理平常是不戴眼鏡的。

  她試著在腦海裡,想像照片中的人拿掉眼鏡、生出胡碴、一頭亂髮、眼泛紅光……哦,血絲,再加上穿著皺巴巴的鹹菜乾……

  實在想像不出來,直接上傳計算機用繪圖軟件做修改。嗯,結果還是帥哥一枚,只是平添了一股會令人著迷的頹廢風,但還是完全無法跟隔壁鄰居的模樣搭上,可是……

  看著照片中右眼角下方那顆痣,剛剛她與新鄰居「近距離接觸」時,依稀彷彿好像看見有那樣一個黑點的存在……唔,不是很確定。

  她還想到,新鄰居為何會知道她在白楊集團上班?他應該是看見公司季刊,會這麼說應該就是知道公司的季刊只會寄給員工,但為什麼會知道呢?難不成他真的是白楊集團的員工?

  不行!她猛地坐了起來。她必須去求證,如果隔壁鄰居真的是杜經理,那……那得在星期一去上班前,想到解決的辦法—絕對不能讓人知道他住在這裡!

  她一鼓作氣來到隔壁門前,可卻英雄氣短的猶豫了起來,一根手指頭在門鈴上起起落落,就是鼓不起勇氣按下去。

  其實只是問個簡單的問題,問他是不是在白楊集團上班的杜威德杜經理就可以了,再不然,直接秀手機裡的照片給他看,問是不是他就好了。

  如果不是,那什麼問題也沒有,如果是,那……

  她深吸了口氣,做了幾次深呼吸後,硬著頭皮按下門鈴,然後忐忑地等待,緊張的心跳聲在耳膜鼓動。

  好一會兒,裡面完全沒有動靜。

  她一臉狐疑。明明在家,這個時間也還早,才晚上七點多,應該不至於打擾。

  伸手再按,繼續等待。

  會不會是在洗澡?還是……

  裡面的鐵門突然被用力地打開,隔著外面的鐵門,她看見新鄰居繃著一張火大的臉怒瞪著她,嚇得她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你到底要幹什麼」杜威德非常火大地吼。他已經熬兩夜沒睡覺了,好不容易德國分公司那樁跨國的棘手案子終於結束,他吃飽飯正打算睡到天荒地老,誰知道剛睡著不到半小時,這見鬼的門鈴就又把他吵醒!

  半個小時的睡眠只補足了他的火氣。

  「我……我只是……」李恩媺被他嚇到,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驚恐的小狗眼,杜威德瞪著瞪著,最後像洩了氣一樣,閉了閉眼,吁了口氣,伸手打開外面的鐵門。

  「進來。」他說,便兀自走回屋裡。

  「咦?不……不用了,我只是……」李恩媺搖著頭。

  「我說進來—」杜威德回頭又是一吼。

  她幾乎跳起來,握緊手裡的手機,怯怯的走進屋裡,不過她只站在玄關處,看著他頹然地往客廳沙發上一趴。

  「我很累,已經熬兩夜沒睡覺了,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就算我瞎了眼飢不擇食想要強姦你,現在也力不從心。」他閉著眼,沒好氣的咕噥。

  李恩媺漲紅了臉。她是有些緊張害怕,可是也沒有把他想得那麼壞啊!

  再說、再說……什麼瞎了眼飢不擇食她有那麼差嗎?好歹也是一個嬌小玲瓏的清秀小佳人!

  算了,他看起來真的很累,也難怪脾氣會那麼大了,想到重睡眠的自己如果兩夜沒睡,剛要睡又被吵起,肯定也會很生氣。

  「我只是想請問你一件事。」她趕緊把來意說明。「請問,杜先生你也是白楊集團的員工嗎?」

  「嗯。」杜威德懶懶的睜開眼瞥向她。她認出來了?

  「是……海外事業中心歐洲部門那個杜經理嗎?」她臉一沉,絕望地問,幾乎已經看見自己平靜安寧的美好生活,長了一對翅膀飛走了……

  他挑眉,翻身坐了起來。

  「幹麼哭喪著臉?我是海外事業中心的杜威德哪裡礙到你了?」這只西施犬是怎樣?他是討厭女人對他發花癡,但是這女人此刻的表現讓他更不爽!

  「所以,你真的是杜經理?是『他』嗎?」她上前,將手機遞到他面前,秀出剛剛天茹傳給她的照片。「這是你嗎?」

  杜威德看著手機裡的照片,似笑非笑地抬眼睨著她。

  「沒想到你有收藏我的照片?真是榮幸。」

  李恩媺突然紅了臉。

  「才不是,這是剛剛同事傳給我的,這次單身貴族前十名的照片都有。」她立即解釋撇清。

  杜威德表情一沉,向後靠向椅背,蹺起二郎腿,雙手抱胸,一副痞樣。

  「是我沒錯,有何指教?」

  她想哭,真的超想哭的。

  「你們經理級、任職滿三年的,不是都有免費豪宅住嗎?你幹麼搬到這裡來啊!」忍不住控訴。

  「你住海邊的?管太寬了吧?我搬到這裡來,關、你、屁、事!」杜威德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狠狠的瞪著她。

  李恩媺急急地退了兩步,膝後抵住茶幾,整個人再次失去平衡。

  「哇!」她驚呼,揮動雙手往後倒。

  「你這個……」他簡直不敢相信,手一伸,再次扯住她,不過這回他沒有扯太用力,只是抓住她而已。

  於是她就以一種類似下腰的姿勢停在半空中,沒跌倒,卻也起不了身。

  「你這個女人是不是平衡感有問題?走到哪裡都能跌倒,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啊?」杜威德沒好氣的又是對她吼。

  「還……還不都是你嚇我的!」她忍不住控訴,他以為她喜歡啊?「我學會走路之後,就沒再跌倒過了。」

  「唷,好厲害喔!」他調侃,隨即表情一變,又對她狠狠一瞪。「自己膽子比螞蟻小,還牽拖別人?」

  「你……拉我起來啦!」這個姿勢對她來說,實在是一大負擔,而且被他緊緊拉住的雙手,熱燙著。

  「哼。」他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將她拉了起來,等她站好才放開手。

  看著她立刻往旁邊移動,然後和他保持安全距離,心裡又老大不爽了起來。

  「幹麼?怕我會把你吃了嗎?」杜威德沒好氣的說。

  「我沒有這麼想,你……口氣有必要這麼差嗎?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李恩媺有些委屈的說。

  「是啊,等你哪天超過六十個小時沒睡覺,又有人不識相的猛按門鈴一直吵你不讓你睡,到時候請不要忘了通知一聲,我想見識一下你說話的口氣會有多好。」他橫她一眼,嘲諷地說。

  「基本上,我不可能會超過六十個小時不睡覺,你等不到那種機會的。」李恩媺實事求是地說。她這麼重睡眠的人,每天一定要睡滿八小時,生理時鐘非常的準時,晚上十點之前一定要睡覺,強撐也撐不下去。

  這只西施犬,有氣死人的本事!雖說他睡眠不足導致脾氣沖的因素比較大些。

  「好了,我就是那個杜威德。」他指了指她的手機。「然後呢,你到底有什麼事?」

  「杜經理……」證實了之後,她真的好想哭。「這是我一生一次的懇求……」

  杜威德眉頭瞬間緊緊的皺在一起,聯想到上一個糾纏不休的女人,全身進入警戒狀態。

  「請你,絕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住在這裡!」李恩媺一句一句,非常慎重的,帶著懇求的說,最後還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拜託。」

  「什麼意思?」杜威德一時沒能理解她這麼要求的原因,雖說他確實沒打算讓太多人知道,但是一些必須知道的人還是得通知,不可能不讓「任何人」知道的。

  「杜經理,你是這次票選活動第二名,你不會不知道自己對女人的魅力吧!」

  「所以?」

  「所以?如果公司的女同事知道杜經理住在這裡,成為我的鄰居,那我還有寧靜的生活可言嗎」她忍不住瞪他。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嗎?

  理解了她的意思,他有些火地瞪回去。她把他當成什麼了?黏蒼蠅紙嗎?

  「喔!原來你想獨佔我啊?」他故意調侃地問。

  李恩媺錯愕的瞠大眼。她剛剛說的話到底哪一句、哪一個字讓他得出這樣的結論?他腦袋沒有問題吧?

  能當上海外事業中心的部門經理,才能和智商絕不是泛泛,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睡眠嚴重不足導致思考偏頗。

  「我看……這件事等杜經理您睡飽了以後再討論,再見。」

  「站住!」杜威德一吼。之前還明明你你你的叫著,突然用尊稱,聽起來怪彆扭的。

  「杜經理,您還是先補眠吧。」李恩媺一副我是為你好的表情,事實上她也是真的為他好啦。

  「不必,現在就把事情給解決。」他駁回,又不是需要花時間的問題。「我是沒打算敲鑼打鼓到處宣傳我住在這裡,不過也不可能不讓『任何人』知道,至少在公司的個資裡,我就必須更改聯絡信息,人事部就會知道了。

  「還有,因為我是負責海外業務,與海外分公司聯絡會有時差的問題,有時候不方便在公司的時間,就會請組員到我的住處,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可能和必須,我想不需要一一說明才對,所以你這個『一生一次的懇求』,我沒有辦法答應你。」

  李恩媺微張著嘴,愕然的瞪著他,一會兒才沮喪地歎了口氣。

  好吧!他的腦袋沒問題,思慮不周的人是她,她的要求是過分了些。

  「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我不該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杜經理就當我沒說,不打擾您了,晚安。」她道歉,說晚安,轉身準備離開。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我住在這裡和你有什麼關係?」他一臉不解。

  她停下腳步,用絕望的背影對著他。

  「杜經理,我剛剛已經說了不是嗎?您單身、帥氣、多金、前途一片光明燦爛,看看您的得票數,就知道您的粉絲有多少,如果她們知道您就住在這裡,成為我的鄰居,杜經理認為我還有安寧的日子可過嗎?難道杜經理認為她們不會為了接近您而以我家為跳板,有空就往我家跑?

  「如果我婉拒她們的拜訪,會不會認為我想獨佔您,然後因為嫉妒,在辦公室裡排擠我?我有幾個感情不錯的同事也是您的粉絲,可是就算感情再好,下班之後我也想有自己的空間,不想天天接待啊!到時候我要怎麼開口拒絕?怎麼決定哪天可以來,一個月又可以來幾天?給A來就不能不給B來,之後還有CDEFG,我還有安寧的日子過嗎?」

  杜威德啞口。他是完全沒有想過這種狀況,可是……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其實我也知道責任不在杜經理,所以才會用『懇求』的,不過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非常抱歉,我不會再提了。」她說完,又繼續舉步。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不是什麼萬人迷,你太抬舉我了。」他說。

  「希望嘍!」她不想和他爭辯,離開他家,順手幫他將鐵門關上。

  杜威德皺著眉,一時之間似乎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煩躁地抬手爬了爬已經非常亂的頭髮,懊惱地起身回到臥室,砰的一聲倒在床上。

  算了,先睡覺吧!

  等睡醒了之後再來煩惱。
 
  ***

  翌日,星期天。

  早上陽光燦爛,李恩微已經打掃好屋內,正從洗衣機裡拿出洗好的被單,準備晾在陽台的曬衣桿。

  她嘴裡輕哼著歌曲,踮起腳尖,努力想把被單披上去……

  「你是哪個部門的?」冷不防杜威德的聲音響起,嚇了她一跳。

  「哇!」她低呼一聲,手一鬆,洗好的被單掉在地上。

  她低頭看著被單,無聲的歎了口氣。

  「我說,你是哪個部門的?」他又問。

  李恩微無奈的轉頭望向隔壁的陽台,隨即一愣,呆呆看著那顆探出兩戶間隔牆的頭。

  沒有胡碴,沒有亂髮,沒了佈滿血絲的紅眼,極品帥哥一枚重現,她開始理解他的得票數為什麼會這麼高了。

  沒戴眼鏡的他,十足陽剛,而戴上眼鏡後,多了一股斯文氣質,簡直就是……

  亦俠亦狂亦溫文。

  「喂,傻了?」看著她微張著嘴的呆樣,杜威德忍不住調侃。怎麼每回見她都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直讓人想捉弄她。

  李恩微猛地回過神來,忍不住紅了臉,彎身借由撿被單的動作避開他調侃的眼神。

  她的大腦傳來警告,此人是危險人物,退避退避!

  「杜經理睡飽了?」她沒有回答他之前的問題,故意轉移話題。

  將被單丟進洗衣籃裡,打算把洗衣機裡的枕頭套和床罩晾好之後重洗被單。

  「餓醒了。」杜威德一手托著腮,看著隔壁陽台上忙碌的小女人。

  「又不是在公司,你也不是我的下屬,不必叫我杜經理。」

  「喔。」李恩微漫不經心應著話,手拿床罩試圖披上曬衣桿。

  「要不要我幫忙?你看起來根本構不到曬衣桿。」他好心建議。

  「謝謝杜先生,不過不用了,我可以構得到。」她恨恨咬牙。

  是啦!她是矮冬瓜,身高號稱160,實際上只有156,每次要曬衣服都得辛苦的踮腳尖,那還是因為衣服是用衣架,如果晾這種大型物件,是需要拿椅子墊腳,她剛剛忘了拿椅子出來,一時發懶也懶得再進去拿,所以才會晾得這麼辛苦,還被他害得被單要重洗!

  「嘿咻!」突然一聲吆喝。

  她反射性地轉頭看過去,剛好看見杜威德躍上他那到的陽台牆上,接著一個跨腳,往她的陽台跨過來(好孩子千萬不要學喔)!

  「你在幹什麼?」她失聲大叫的同時,他已經跨到她這邊的陽台牆上,接著嘿咻一聲跳下來,站在她陽台上了。「你瘋啦!這裡隔牆外凸,你如果失腳掉下去會死的!這裡是十二樓啊!」

  「放心,我大學是體操社的,這種動作是小Case。」他揮揮手,不在意的說,直接拿走她手裡的床罩,輕輕鬆鬆往曬衣桿一晾。

  「你、你……」李恩微一手指著他,不知道是氣到還是怎麼,竟說不出話來。

  「還好嗎?」杜威德問。

  她仰頭瞪著他。這傢伙……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啊?

  「生氣了?」杜威德雙手抱胸靠在陽台牆上,偏頭望著她氣鼓了的臉,突然笑了笑。「你生起氣來還挺可愛的。」

  氣鼓的臉下一瞬間漲紅了。

  李恩微撇開頭,轉身拿洗衣機裡的枕頭套。

  「給我。」杜威德很順手的從她手中拿走,晾在曬衣桿上。

  看著空了的手,李恩微有些發愣,隨即無奈地歎氣,拿出另一個枕頭套,有些自暴自棄的直接遞給他。

  愛晾就晾,她反而輕鬆!

  將被單重新丟入洗衣機,設定了一次清洗之後,便逕自走進屋裡。

  此時電子鍋傳來飯已煮好的嘩嘩聲,室內瀰漫一股淡淡的米飯香。

  後面的人很自動的跟著她走進屋裡,從客廳櫥櫃玻璃門的反射,她看見他東張西望地參觀她的客廳。

  她隨便他參觀,逕自走到廚房,準備做午餐。

  想到他剛剛說自己是餓醒的,她猶豫了一下,轉身正要走出廚房,便看見他側身倚在廚房入口,她又該死的被她嚇了一跳,不過這次沒有尖叫,沒有低呼,也沒有倒彈兩步,只是心臟重重一跳。

  哼哼,這算是大有進步嗎?一日幾嚇的,膽子被他訓練到一暝大一寸!

  「你……要一起吃午餐嗎?」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

  「好啊。」他也不客氣的點頭。

  「我只打算煮咖哩而已,沒什麼大餐,我的廚藝也只是普通……」

  「我很好養,不介意。」他聳聳肩。「不過我食量不小,你要多煮一點。」

  李恩微實在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這傢伙還真不懂得客氣。

  「我知道了,你去客廳坐吧!」別在這裡礙眼……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電視遙控就放在茶幾上,一些雜誌放在沙發旁那張小椅子裡,坐墊打開就能看到,想看自己拿,今天的報紙就放在——」

  「你自己一個人住?」杜威德打斷她。

  李恩微一頓,「對。」

  打開電子鍋,她想飯量一定不夠,所以將煮好的飯盛在盤子上,再煮新飯。

  「那以後我可以到你這裡搭伙嗎?」他又問。

  「我說過我廚藝很普通,吃得很隨意的。」和這麼一個風雲人物扯上關係沒好處,只會帶來一連串的麻煩而已,而她,最不喜歡沾惹麻煩!

  「我也說過我很好養,有什麼吃什麼。」他痞痞一笑。「怎樣?可以嗎?」

  李恩微用著沒必要的力道奮力洗米。他真的猜不到這傢伙到底有什麼意圖!

  她不自戀,也不覺得自己有自戀的本錢,所以完全沒有往有好感啦、想追求她啦那方面去聯想。

  「不行。」她直接拒絕,洗好米放進電子鍋,按下炊飯鍵,開始準備煮咖哩的材料。「杜先生吃辣嗎?」

  「還可以。」杜威德也不勉強她。反正……哼哼,來日方長。

  背脊突然一寒,李恩微下意識的瞥他一眼,發現他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知人知面不知心,過去的記憶在腦中閃現,眼底一絲晦暗一閃而過,她立即壓下那記憶,專注於眼前。

  雖然是同公司的,誰知道他真正的性情是怎樣?有沒有什麼隱藏暴力?她就這麼讓人進屋?呃……雖然不是她請進來的,但這樣是不是有點……引狼入室啊?

  握著菜刀的手一緊。不怕,現在手上有武器的是她,如果敢輕舉妄動的話,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李恩微。」他挑眉看著她緊握菜刀,忍不住輕笑。「你不是想做人肉咖哩吧?」

  所有防衛的思緒瞬間當機,聽到他那短促的笑聲,聽出他是在取笑她,她漲紅了臉。

  「你……」她忍不住冷冷瞪他一眼。「你要提供材料嗎?」

  「咳、咳!我的肉太老太硬,你可能咬不動。」他笑道:「李恩微,如果你讓我搭伙,我們就來討論一下你那個『一生一次的懇求』,如何?」

  她一愣,小嘴微張啞然地看著他,隨即懷疑問道:「你不是說沒辦法?」

  「是有些困難,但也不是沒辦法解決,所以才要好好討論,再說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自找麻煩?對不對?」

  「所以是條件交換?」

  「你覺得這樣的條件是等值的嗎?」他笑笑地望著她。「也罷,你說是條件交換就條件交換好了,成交嗎?」

  為什麼?心裡突然冒出無數疑惑,大感不安,可是比起未來可能引來的混亂,這種未知的不安和只是多煮一個人份的餐,麻煩度天差地遠,笨蛋才不答應!

  「你保證能解決?」她不放心地問。

  「我這邊應該沒問題,等一下再討論細節,不過如果是你自己不小心匯漏了,可不關我的事。」

  「那當然。」她才不是這麼無理取鬧的人。「不過我先申明,我廚藝真的普通,吃得也隨便,通常都是簡單就好。」

  「我真的瞭解。」他滿面笑意說:「平常我也只需要早餐就行了,假日如果在家的話,我再過來搭伙。」

  「行,成交了。」她答應,這比她想的還簡單。「好了好了,你不要在這裡妨礙我,滾到客廳去啦!」她終於受不了攆人了。

  「嗨嗨。」他開玩笑答道,在她又射來一道白眼時,笑著離開。

  這個人真是……他到底記不記得他們才剛認識?

  想到他剛剛從隔壁翻牆過來的情景,她暗暗決定並提醒自己,以後一定要刻隨時將陽台的落地窗鎖好!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09 AM

第三章

  早餐……

  李恩媺站在冰箱前,皺著眉頭苦惱著。

  雖說自己強調吃得簡單隨便,可是人家出手大方,昨天離開時就順手塞了一萬塊給她,說是預付一個月的餐費,她怎麼好意思做出「簡單隨便」的早餐啊!

  偏偏冰箱裡食材短缺,實在做不出像樣的早餐來。

  今天還是先到早餐店買算了,等下班之後,到大賣場採購食材,明天再開始做吧!

  決定了之後,她拿著鑰匙出門買早餐。

  十五分鐘後,她提著豐盛的早餐回到家,將早餐擺在餐桌上,來到隔壁門前按門鈴。

  因為配合時差的關係,海外事業中心各部門的上班時間是有差異的,而且是兩班制,杜威德負責的歐洲部門,一班是正常的上班時間,早上九點至晚上六點,一班是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一個禮拜輪一次。

  本來她是打算,杜威德上下午班的時候,她做好早餐裝好送到他這裡來,等他醒來再吃,偏偏他說他要吃最新鮮,非要她叫醒他,到她家吃不可。

  等了好一會兒,屋子裡頭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伸手再按,一邊看了眼時間。

  八點了,她是搭公車上下班的,再不快點她會遲到的。

  第三次按下門鈴,接下來又陸續按了十幾分鐘,直到門鈴聲好像變弱,她懷疑門鈴被她按到燒掉了,結果杜威德還是沒來開門。

  這傢伙!

  匆匆趕回自己家,把她的早餐重新打包放進塑膠袋裡,快速的換裝打扮好,提起包包、兩份早餐,倉促的出門。

  將他的早餐掛在他家門把上,趕著上班去了。

  已經月底了,如果遲到,這個月的全勤獎就沒了!

  當她氣喘吁吁的趕到公司,結果還是遲到了。

  十分鐘,她遲到了十分鐘,全勤獎金報銷,三千塊可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耶!

  「你今天怎麼遲到了?沒趕上公車嗎?」同是總務部的前輩林愷君上前,疑惑地問。

  「對啊!沒趕上。」李恩媺苦著臉,啞巴吃黃蓮,都是杜威德害的!

  「都月底了,三千塊就這樣沒了,好可惜喔。」林愷君一臉同情的說。

  「愷君姐,你不要說了啦!我都想哭了……」她哭喪著臉。

  「呵呵,好啦,不說了,工作去嘍!」拍拍她打打氣,回到座位拿出報表。

  李恩媺聞言,也趕快放好包包,走到內間的工具室推出推車,兩人依照報表開始準備各種文具事務用品。

  忙到十點多,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她回到總務部才剛坐下,喝了口水,手機響起。

  她立即接起電話。「喂?」

  「李恩媺!」杜威德的聲音響起。「你為什麼沒叫我?我不是說我要吃新鮮的嗎?你竟然把早餐掛在門把上,幾個小時過去了,還能吃嗎?」

  李恩媺皺眉,把手機稍稍離開自己的耳朵。這傢伙!

  上班遲到又沒了全勤獎已經憋一肚子氣了,這傢伙竟然還好意思打電話來質問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張口要罵,又及時閉上。眼睛溜了一下辦公室,好幾個同事都回來了,幸好她沒把那傢伙的名字衝出口。「我說你……你你你!你給我等一下,不准掛電話。」

  她咬牙低嘶,起身走到辦公室外,再衝進樓梯間,然後破口大罵。

  「你這可惡的傢伙,還好意思打電話來質問我?你家門鈴都被我按到燒掉了,某隻豬還不是睡得死死的?結果呢?我因為某只死豬上班遲到,已經月底了,全勤獎飛了!」她已顧不了現在還在公司,對著手機怒吼。

  那端的杜威德話筒拿得遠遠的,嘴角漾著笑。沒想到這女人竟也有這麼沖的脾氣啊?

  「好吧,看來是我錯怪你了,那就算了。」他故意裝出一副「我原諒你」的口氣。

  「那就算了?算了?」李恩媺簡直不敢相信。這傢伙,為了這種事打電話來質問她,知道是自己的錯,就算了?

  「對,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的早餐應該是你到外面買的吧?要吃外面買的,我不會自己買就好了嗎?」他又故意挑剔。

  「那你就自己去買啊!」她氣得想跳腳。

  「是嗎?好吧,那以後我自己買好了。」

  咦?這麼好說話?李恩媺狐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呢?」杜威德笑。「啊,你是在擔心我睡遲了嗎?」

  「誰在擔心啊!」莫名其妙,她根本連想都沒想到。

  「沒關係,我記得我有一個下屬上班的路徑會順便經過這裡,我可以請他順便幫我買上來,他一定會很樂意的。」杜威德輕鬆的說:「反正他們都很想知道我的新住處,一直提議要到我家聚會,到時候我再介紹你們認識好了。」

  李恩媺啞口。這是威脅,這是硬生生的威脅!

  可惡——蒼天不仁啊!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和這個惡人當鄰居?

  「我今天下班後會到大賣場採購,明天會自己做早餐。」她咬牙切齒的說。

  「喔?真的嗎?不用勉強喔……」他邪惡的笑。

  「不勉強,我很樂意,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再笑,再笑她就豁出去了!

  「那好吧,記得,我要吃新鮮的,也不要打包,我直接去你那裡吃就行了。」

  「那也要你叫得起來啊!」她吼。

  「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他笑著說,掛斷電話。

  什麼?她瞪著手機,咱的一聲合上。這傢伙什麼意思?

  「你……你這只該死的霸王豬,祝你噎死!」

  她忍不住握拳朝天空一揮,然後一愣,看見站在樓梯上方轉角的男人——李耕佑!

  拳頭還在空中,嘴巴還張著,瞪著那個也一樣看著她的男人。看見男人隱忍的笑意,掛在那只應天上有的俊美容顏……

  她緩緩地閉上嘴巴,收回拳頭,垂下眼瞼遮蔽眼底不明的情緒,對著男人緩緩一鞠躬後,立即轉身撥腿逃離現場。

  好看的男人……好看的男人太危險了。

  這個插曲很快就被她拋到腦後,中午休息時間結束,她終於知道杜威德電話中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瞪著手中剛剛從一樓櫃檯失物籃裡領回來的東西,一個信封,信封外寫著她的名字和所屬部門,信封裡是一副鑰匙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我家的鑰匙,以後自己開門進來。

  沒有署名,不過除了杜威德那傢伙還會有誰?

  「恩媺,三樓影印室的影印紙沒了,人家打電話來催了。」林愷君翻著報表。

  「這邊我來整理就行,你先送幾包上去應急。」

  「好。」李恩媺揉掉紙條塞進口袋裡,強壓下滿腦子煩燥情緒,工作去了。

  *****

  做好兩份鮮蔬三明治,分成兩盤各據盤桌兩端,他的位置又多放了一份豬排堡,一個咖啡杯組,咖啡還在壺裡放在一旁,然後打了一杯綜合果汁放在自己的三明治旁。

  準備妥當之後,她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五分。

  她脫下圍裙披在椅背上,走到隔壁按門鈴。

  就像過去一個星期以來一樣,沒有回應。

  低頭歎了口氣,很不甘願的從口袋掏出鑰匙,打開他家大門,熟門熟路地來到他的臥房門口,抬手敲門。

  「杜威德,起床了!」當初交易成立時,萬萬沒料到她還得負責Morningcallsrvice,而且早上他超難叫的。

  「杜威德?」她重重的拍門、踢門。

  房門打開,杜威德頂著一臉新冒出來的胡碴和一頭亂髮站在那裡,睡眼惺忪,看起來就知道還沒完全清醒。

  「早……」他喃喃地說,手一張就抱住她。

  「放……放開我!」李恩媺漲紅著臉掙扎。這就是為什麼她很不想叫他起床,因為這傢伙早上起床有亂抱人的怪習慣!

  想到第一次她還不知道他這種怪癖,在房門外叫不醒他,還傻傻走進房去,結果被他一把抱住,拉上床壓在身下,嚇得她大聲尖叫,才把他嚇醒。

  之後她學乖了,就在門外叫到他醒來為止,不管需要多大聲,甚至踢破門都沒關係,至少在門外,他只是抱抱,不會把她拖上床。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睡著的他不同於平時壓力盡現於臉龐,臉部線條柔和了許多,看著被叫醒後的他像個天真孩子一樣跟她耍賴撒嬌,她竟然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有點……可愛?

  「幾點了?」他還是抱著她,痾儐著身,下巴抵在她頭頂,低啞地問。

  「八點了。」她整個人幾乎都陷在他懷裡,如果他不主動鬆手,她是怎麼也掙脫不開的。他們只是普通的鄰居,普通的關係,這種舉動雖然不是第一次,但……

  實在太親暱了!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慢慢沉溺其中,那就完了!

  她很平凡,很普通,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杜威德,清醒一點,快點放開啦,我要告你性騷擾喔!」

  「隨便,我等傳票。」他輕輕一笑,胸膛震動,抵著她一起一伏。

  「你這個無賴!」她感受到自己被那厚實的胸膛包覆,不由得雙頰緋紅,微慍的說。

  「好啦,乾脆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了,這樣抱抱就很正常了。」他笑著說。

  聽也知道他只是隨便說說的,而且在這種神智不清的情況下說的話,她如果當真就是傻瓜了。

  不,任何情況下她都不能當真。

  「不要開玩笑了——」李恩媺哼道,抬腳朝他的腥骨一踢。

  「哇!你謀殺親夫啊?」他痛得跳腳,總算是放開她了。

  「親你的頭啦!」她沒好氣地訓著,脫離他的熊抱,倉促的退了兩步。

  「你要親我的頭?好,來。」他故意說,一臉壞笑嘟著嘴湊近她。「嘴巴屬於頭的一部分,直接親嘴就行了。」

  「你想得美。」她強壓下內心震盪,故作鎮定的拂了拂衣裳道,裝出陰惻惻的聲音。「醒了沒有?沒醒的話,我不介意再踢一腳,換個地方踢也行!」

  「那是你以後的性福,你會後悔的。」杜威德咕咕噥噥的說。

  「少說瘋話,以後那種玩笑也不要開了。」李恩媺聽到後,漲紅了臉,心情卻是又冷又熱的,不知如何反應,只好狠狠瞪他一眼。「我回隔壁了,你好了之後自己過去。」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關上的大門,他歎了口氣。

  「我是認真的啊,笨蛋……」他帶著異樣的神色咕噥,轉身走進浴室梳洗。

  第一次見面雖然狀況很可笑,不過當時他就對她產生了好感,很喜歡她那雙小狗般的眼神,一眼就看出她純真善良的性格,雖說還不到一見鍾情的程度,但也接近了,所以才有後來的一些行動。而事實證明,她不像其他女人一樣見他就猛對他發花癡,是個性正直的單純女孩。

  害她遲到那一天她很生氣,他還故意火上加油惹得她更生氣,卻又不得不和他妥協時,他都做好心理準備享用「加料」的早餐了說,結果這幾天下來,她還是每天早上都幫他變換不同的早餐,營養均衡又豐富。

  昨天前天週末假日,午、晚餐的菜色也很不錯,雖然都是家常菜,可是可以看出她盡心準備,一點都不隨便。

  這個女人,呵,明明事前一直強調她吃得簡單隨便。

  她是個好女人,他對她的好感快速升溫,成為喜歡,今天也不是他第一次裝迷糊的提議她當他的女朋友了。

  問他為什麼不認真的提出要求,其實他也不知道,只是隱約有個感覺,就算他認真提出交往,她一樣會拒絕,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說出口。

  她不像其他女人對他趨之若鶩,反而避之唯恐不及,若不是他耍心機,以著近似耍賴的方式接近她,她一定對他敬而遠之。

  是啊!一切都是他耍心機,像是利用她那「一生一次的懇求」來和她談條件,用蠶食的方式侵入她的生活。

  實際上,他搬家主要是避女禍,他比她更不希望新住處被發現,所以除了必要的親人之外,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公司那邊聯絡地址也是寫郵政信箱。

  還有,給她備用鑰匙,假裝沒睡醒抱她……等等,都是他的心機。

  當然,喜歡她不是因為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而是在她身邊,他可以很放鬆,可以很舒服,他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也喜歡逗逗她,看她有時忍無可忍的發飆很可愛,有時一臉無奈認命地像在縱容小孩般的表情很有趣。

  他不急,他會慢慢的磨她,讓她習慣有他在身邊。

  整理妥當之後,他走到隔壁,外出那道鐵門沒關,裡面那道沒鎖,他先按了一聲門鈴,才打開鐵門走進屋裡,反手將門關上,決定下一步就是拐她的備份鑰匙。

  張望了一下,她不在客廳也不在廚房,所以是在臥室了。

  「恩媺。」他喊。

  「你先吃,不用等我。」李恩媺的聲音從臥房傳出來。

  「你在幹麼?不快一點的話,你會遲到喔。」遲到是她的大忌,上個月害她遲到,他賠了她全勤獎金,才讓她稍稍對他有了好臉色。裡面沒有回應,他聳聳肩,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今天他有和她一樣的三明治。

  看著三明治包著的生菜,他撇撇唇,張嘴咬了一大口。

  這又是另一個心計,他其實很挑食的,像是他根本不喜歡吃生菜,不過他從來沒有對她反應過,她準備什麼,他就真的吃什麼。

  吃掉三明治之後,他倒了一杯咖啡,慢慢喝了一口,視線忍不柱又往她的房門飄去。她到底在幹什麼?

  「李恩媺,你真的會遲到喔。」他再次喚道。

  「那個……杜威德……」李恩媺猶豫的聲音從房門透出來,悶悶的,似乎還帶了一點哭音。

  「怎麼了?」他皺眉,起身來到她房門口,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恩微?你怎麼了?我要進去嘍!」

  「等……等一下!」她焦急地喊。

  「恩媺?」等了一會,又沒有下文。

  「好……好了,你可以進來了。」

  杜威德旋轉門把,沒鎖,順利地打開房門,然後便愣住了。

  就看見李恩媺身上包著棉被,頭上蓋著一件襯衫,坐在床上。

  「你在幹什麼?」他忍著笑,疑惑地問。

  「我頭髮纏住扣子,解不開……」

  「噗!」杜威德忍不住噴笑,走上前去。

  「不准笑啦!」李恩媺惱羞成怒,她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天知道她奮鬥多久,結果只是愈纏愈多。

  如果只纏住發尾,她會乾脆剪掉,偏偏纏的位置接近髮根,如果剪掉的話,肯定禿一塊。

  「很……困難。」杜威德忍不住直笑,不過還是上前查看。

  襯衫的扣子纏住她後腦勺的頭髮,看著那纏得有夠離譜的樣子,就知道她剛剛奮鬥多久,想必是愈解愈纏愈亂,到最後她才死心放棄,開口叫他。

  「頭髮怎麼會纏得這麼厲害啊?」他忍不住又笑,將她的頭按向自己的胸膛,彎腰開始幫她。還真是難分難解。

  「嘶……痛,你輕一點啦!」頭皮一陣痛,她輕嘶了一聲。

  「忍耐一下。」他心疼地略微放輕力道。

  「唔……」她微點頭。「可以了嗎?好了沒?」

  「解開了一點,不過纏住的還是比較多。」杜威德彎身湊近她,仔細的挑著頭髮。

  她的臉與他的胸膛很接近,雖然不是第一次如此靠近,臉上微微發燙,有些慌地閉上眼睛,耳膜裡卜通卜通的心跳聲,她一時之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抓著棉被的手不知不覺的微微鬆了,棉被稍微滑下了肩,露出她光裸圓潤的肩背,他微微分神,被那細緻的肌膚吸引視線,有些失神。

  「快好了嗎?」她焦急地問。

  「喔,快好了。」他回過神來,解開最後幾根髮絲,拿掉襯衫。

  「解開了。」

  「謝謝。」她鬆了好大一口氣,伸手接過襯衫,聽聞一聲壓抑的抽息,她疑惑地抬頭望向他,對上一雙含著火花的眸,心臟猛地重重一跳。

  他的視線落在她裸露的鎖骨,若隱若現的胸線,他幾乎想伸出手撫上那引人犯罪的美景,可在最後一刻,他的手卻微微改了方向,替她拉攏了棉被,密實地包覆住她的春光。

  「你慢慢來,等一下你不必趕公車,我送你去公司。」他說,然後便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她呆了呆,想到他剛剛的動作,下一瞬間,一張臉羞得通紅。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14 AM

第四章

  十二月下旬,年關將近。

  時間在曖昧的氣氛中往前推移,一轉眼,兩人成為鄰居已經兩個月。

  秘密依然是秘密,沒有任何人發現。

  李恩媺推著大大的推車,上面擺放著許多文具事務用品,從二樓總務部辦公室走出來,身邊跟著總務部的前輩林愷君。

  「等一下先到一樓,女生化妝室有支燈管要換。」她翻閱著手上的明細表,一邊說。

  「是,愷君姐。」李恩媺乖巧地回應。「對了,早上我送信的時候,發現六樓B棟西側走廊有一個燈管暗了一下,我有填表了,等一下要順便換嗎?」

  「我看看……」林愷君翻到後面。「是有上表了,不過B棟的天花板都是挑高的,等一下我叫江泓上去換就行了。」

  「不用了啦,我今天穿長褲,我也不怕高,順便換就行了。」李恩媺笑說,來到電梯前,主動按下電梯。

  「真的沒問題嗎?」

  「只要長梯夠高就沒問題。」

  電梯抵達二樓,門一打開,李恩媺看見電梯裡的人時,一陣錯愕,連忙低下頭來。

  搞什麼啊!她們搭的是貨運電梯,為什麼杜威德也搭貨運電梯啊?

  「杜經理好。」林愷君打招呼,率先走進電梯。

  「你們好,辛苦了。」他禮貌的回應,和兩名屬下往旁邊移動,讓出位置。

  視線掃過低著頭推著推車走進電梯的李恩媺,然後便目不斜視的盯著前方。

  「對了,總務部的兩位小姐。」杜威德突然出聲,只見李恩媺身子一僵,他心裡微微失笑。

  她那麼緊張害怕幹麼呀!真是的,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公司碰面,好歹打個招呼嘛!

  就像她同事一樣不是很自然嗎?除非她平常就是這樣,否則反而更啟人疑竇吧?

  「是,杜經理有什麼事嗎?」林愷君客氣地問,有些疑惑地瞄了一眼李恩媺。

  她怎麼了?

  「請問貴部負責十六樓海外事業中心的人員是哪一位?最近經常有很多用品都沒有及時補充,造成我們的困擾,如果今天下班前不能補足的話,我就打算填申訴單了。」

  「真的很抱歉,我會轉告的。」她立即致歉。

  只有一個樓層,電梯很快抵達,門一打開,李恩媺便立即推著推車走出電梯。

  「那就麻煩你們了。」杜威德跟在後面出來,又瞥了李恩媺僵硬的背影一眼,才對林愷君微微點個頭,和兩名屬下走過大廳,離開大樓了。

  「今天還真幸運。」

  「怎麼說?」李恩媺兩手拍拍有點發熱的臉頰,才推著推車跟在前輩身後。

  「能碰到杜經理不是很幸運嗎?」林愷君笑說。

  「哦?愷君姐也是杜經理的粉絲喔?」她訝異。

  「呵呵,帥哥人人愛看咩,不過也沒到粉絲這麼誇張啦!」林愷君輕笑,她遇到了就順便欣賞一下,沒遇到也不會刻意去製造機會。「對了,聽說那次票選活動結束後,杜經理變得比以前更冷漠,尤其是面對女同事,以前還會客氣的微笑,現在連這麼點福利都沒有了,只是保持禮貌但客氣疏離的態度,剛剛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呢。」

  是……嗎?李恩媺心裡暗忖,頗為懷疑,他在家明明一副死皮賴臉的痞樣。

  「恩媺,你怎麼了?」林愷君充滿疑問。

  「什麼怎麼了?」她心一跳。她……有怎樣嗎?

  「你有點奇怪,平常總是很開朗的跟每個人打招呼,剛剛卻像小媳婦一樣,頭低得都快到地上了,連招呼都不打,這樣有點沒禮貌耶。」她懷疑的審視她。

  「我……只是……」李恩媺有些心虛的撇開眼。「那個……因為杜經理光芒太炙,我不夠膽仰,呵呵!」最後只能乾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愷君姐,他們怎麼會搭貨運電梯啊?」

  「喔,因為十六樓的電梯門壞了,我有看到報修單,今天應該就能修好了。」

  林愷君打開女化妝室的門,李恩媺則從推車下方拿出一支燈管,兩人走進化妝室,從工具室拿出長梯架好。

  「愷君姐,十一到二十樓負責的人是明雅和宜庭吧?不知道是獨漏了十六樓,還是……」李恩媺蹙眉問,將新燈管交給前輩,爬上長梯。

  「回去查一下報表就知道了,她們如果再這麼混,收到申訴單是早晚的事,杜經理算是好心了,還會事先警告。」林愷君在下方仰著頭看她,抬手接下舊燈管,將新的燈管遞給她,看著她拉直身子將新燈管裝上。「對了,聖誕夜你有沒有安排什麼節目?」

  「咦,對啕!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我都忘了。」李恩媺這才想到這個盛大的節日,就在這個週末。

  「看來你沒有安排,我朋友家要開聖誕舞會,要我邀一些公司女同事參加,你也一起去吧!」

  「女同事?愷君姐,該不會是聯誼吧?」

  「算是啦!要不要去?」

  「我……再考慮看看。」她遲疑說道。對舞會是有興趣,可是聯誼的話……

  「最慢明天二十二號給我答案,我還要統計一下人數。」

  「好。」李恩媺微笑點頭。

  「哎!你小心一點。」看見她在上頭晃了一下,讓林愷君嚇了一跳,直到她穩住,低頭對她調皮的一笑,才吐了口氣。「你不要嚇我行不行?裝好就快下來啦!

  「我看下次這種爬上爬下的工作還是交給江泓好了,看你這樣我腳底都會發麻。」

  「沒事沒事,我的平衡感很好的……」

  突然,化妝室的門被用力的推開,直接撞上站在門口的林愷君。

  「啊!」被這麼一撞她往前撲,撞上了長梯,整個人也往一旁撲倒。

  「啊——」長梯晃動,在上頭的李恩媺放聲尖叫,長梯硬生生倒了下來,砰一聲,她重重摔到地上,一陣劇痛後,便失去了意識。

  「恩媺?」林愷君恐懼的大喊。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們在……」闖禍的女同事驚慌的說。

  「恩媺?恩媺!」她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踉蹌地撲到李恩媺身旁。

  她跪在她身旁,不敢動她,生怕她撞了頭……該死的,根本一定撞到頭了!

  「恩媺!」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立即回頭對著那個驚慌失措呆站在那裡的闖禍者大喊,「快叫救護車!」

  ***

  杜威德跟兩名屬下在大門口等著迎接一位外國客戶,一輛救護車緊急煞車停了下來。

  他們立即讓開,訝異地看著救護人員推著推車衝進大樓。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身旁的一名屬下疑惑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杜威德心裡突然一陣忐忑,他蹙眉,甩開那股莫名的不安。

  一會兒,救護人員便推著推車出來,推車旁,剛剛那名總務部的小姐跟著,直喊著……

  恩媺!

  李恩媺?

  他一凜,立即衝上前,看見推車上躺著的人,臉色慘白,頸部套著護套,沒有意識。

  「出了什麼事?」他凜聲問著。

  林愷君紅著眼望向他,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快速的將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是我疏忽,我沒注意到恩媺忘了把暫停使用的牌子掛上……」這一直是恩媺的工作,可是她沒注意到也是有錯,因為她們是一起的。

  「經理,客戶到了。」他的屬下焦急的上前。

  杜威德回頭看見公司派去機場接客戶的加長型禮車已經接近,慢慢的在救護車後方停了下來。

  「你們有誰要一起到醫院?」救護人員揚聲問。

  「我要去!」林愷君立即說,快步的跑向救護車。

  杜威德看了看停下來的禮車,又看了看救護車,暗暗咬牙。

  他飛快地掏出名片寫上自己的手機,衝到救護車後面將名片塞給剛上車的總務部小姐。

  「打電話給我,我要知道她的狀況!」

  「你……」林愷君訝異。

  「拜託你——」杜威德朝她一鞠躬。

  「我知道了。」她答應,救護車後門被關上,一會兒快速的駛離。

  「經理。」他的屬下走到他身邊催促。

  「走吧!」他咬牙低聲道,轉身走向禮車。

  聽著漸漸遠去的救護車鳴笛聲,他和兩名屬下迎上剛下車的外國客戶,面上帶笑地和外國客戶寒暄,雙手卻緊握成拳,用力到指關節都發白。

  天知道他多想不顧一切跟著上救護車,陪她到醫院,可是他知道不行,這裡有他的責任,他也知道低調的她絕對不會贊同他這樣做。

  讓她的同事跟去是正確的,至少他知道發生什麼事。

  他幾乎是用著本能反應在應付外國客戶,不知道過了多久,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震動。

  他立即找了借口離開會客室,在會客室外頭的走廊掏出手機接通。

  「我是杜威德。」他繃著聲音說。他不知道總務部小姐的電話,不知道這通電話是不是她打的。

  「我是恩媺的同事。」

  杜威德鬆了口氣,卻又立即緊張地問:「她好嗎?」

  「第三級的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七十二小時,還有右手腕和下臂骨折,醫生說大約是摔下來的時候用手撐地導致的。」

  心發緊疼痛,但至少……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抱歉,還不知道你是……」

  「我是總務部的林愷君。」

  「林小姐,謝謝你。」

  「杜經理,我是恩媺的搭檔,她和我一起工作受了傷,我陪著也是應該的,接受你的道謝好像有點奇怪,怎麼?杜經理認識我們恩媺嗎?」林愷君問。在公司門口,杜經理看見恩媺受傷的反應,想必不僅僅是認識而已。

  「認識。」他簡單的回答,以這件事他的反應,說不認識就太矯情了。

  「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你若想知道答案,就問恩媺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杜威德語帶保留說。

  這個回答有學問,林愷君暗忖。這代表若不是他很相信恩媺不會信口開河,就是他對恩媺重於恩媺對他。

  她想到在電梯裡遇到杜經理時,恩媺異樣的行為,看來兩人的關係不單純,難怪恩媺表現那麼不自然。

  「好吧,我會問她的。」她識相的不再追問。

  「經理。」身後傳來屬下的輕喚。

  杜威德回身,看見屬下焦急地看著他。

  他對他點點頭,然後對手機道:「林小姐,恩媺就麻煩你照顧,我這邊公事處理好,會立刻趕過去。」

  「好。」林愷君應允,結束通話。

  收起電話,杜威德對屬下道:「走吧!」

  ***

  李恩媺睜開眼睛,覺得有些暈眩和噁心感,還有她的手……看著右手從手腕到手肘處打著石膏,無法彎曲。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除了痛之外,竟沒啥反應,讓她有些慌。

  她忍著不適,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在醫院,但……發生什麼事?

  病房的門打開,她反射性地看去,看見了杜威德,訝異的張著嘴。他在這裡做什麼?

  「你醒了?」他來到床邊,彎身仔細地審視著她。「有哪裡不舒服嗎?頭痛不痛?暈眩?噁心?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李恩媺眨眨眼,疑惑地看著他,被他連串的問題問得腦袋打結。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杜威德說。「記得自己是誰嗎?」

  「為什麼我會不記得?」李恩媺被搞糊塗了。

  「說說看,你是誰?我是誰?」

  「我是李恩媺,你是杜威德。」她回答。「你到底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他微微鬆了口氣,在床沿坐下,伸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

  李恩媺對他溫柔的舉止有些訝異,有些羞澀。

  「記得發生什麼事嗎?」他輕聲地問。

  「什麼?」她疑惑,隨即蹙眉,一會兒開始微微驚慌起來。「我……不記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會在醫院?」

  「別擔心。」杜威德立即安撫她,「你別緊張,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有腦震盪,醫生也說過你可能會記不得事發時的情形。」

  「為什麼會這樣?我……其他事情都記得啊!」李恩媺蹙眉。

  「醫生說這種情形就像電腦的Reset或是突然停電一樣,雖然電腦裡面的檔案、磁碟,幾乎都沒有受損,但是當時正在執行的工作可能沒有存儲,重新開機之後也無法讀取。同樣的,病人什麼都記得,就是事發那一剎那,怎麼撞都沒印象了。」

  他向她解釋,稍早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和醫生談過了,仔仔細細的問清楚她的狀況。

  「告訴我,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麼?記得在電梯遇到我的事嗎?」

  李恩媺蹙眉回想。「嗯,記得。然後,我們在一樓的女化妝室換燈管,接著是……」她微微張著嘴,然後皺眉。「就是那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

  「有個員工開門撞到林小姐,結果林小姐撞到長梯,長梯被撞倒,在上面的你就一起摔下來了。」杜威德簡單的解釋,「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七十二小時,右手骨折,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復原。」

  李恩媺沉默。她是右撇子耶,右手骨折,她要怎麼生活啊?

  「我的手指動不了,是不是神經受損?以後會恢復嗎?」她擔憂地問。

  「那是暫時的,醫生說,過一兩天就會恢復了。」

  「那就好。」李恩媺鬆了口氣,腦袋昏沉沉的,害她不舒服的閉上眼,臉色又開始發白。

  「醫生說你的頭痛頭暈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不要亂動,好好地躺著休息,不會有事的。」杜威德又撫上她的額頭。

  「嗯。」她低應,喃喃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晚上七點四十。」他看了眼手錶。

  「明天……我還沒請假……」

  「別擔心,我已經請醫生開立證明,林小姐會幫你請假的,你這是執行公務中受的傷,保險理賠什麼的,我會幫你處理,安心休息吧。」他放柔聲音。

  「唔……」他會幫她處理?好像有什麼不對,可她現在腦震盪不是,無法思考,卻又不安心。

  「乖,快睡,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有我。」他壓低聲音,俯身在她耳邊柔聲低語,然後在她額上印下一記輕吻。

  確定她睡著之後,他依然坐在床沿沒動,就這麼凝視著她。

  接下來她肯定需要人照顧的,該怎麼安排呢?還有出院後的生活……

  聽到有人走進病房,他沒有理會,直到病床的圍簾被悄悄掀開。

  「杜經理。」林愷君輕聲地喊。

  杜威德回頭,看見她探頭進來,接著,輕輕地拉開遮簾,她後面還跟著四個女人。

  看見那幾個女人臉上的神情,他眉頭微微蹙起,起身站在床邊,面對著她們。

  「恩媺還好嗎?有醒來嗎?」林愷君站在床尾的位置低聲問。下午她離開時,恩媺還沒醒來。

  「有醒來一下,剛剛又睡著了。」杜威德輕聲回答。

  「杜經理辛苦了,恩媺真幸運,能讓杜經理親自照顧。」A女搶著說。

  「杜經理,你和恩媺是什麼關係啊?」B女接著問。

  「對啊!怎麼會是你在照顧恩媺呢?」C女也好奇。

  「杜經理一個大男人總有不方便的時候,我可以留下來幫忙。」D女趁勢開口道。

  他眉頭愈皺愈緊。一個接一個嘰裡呱啦的,哪一個是真的關心恩媺的傷勢了?

  杜威德垂著眼,看著床上的人兒眉頭似乎微微蹙起,心裡一陣不悅。

  「出去!」他冷聲下逐客令,聲音雖輕,卻不容反駁。

  「什麼?」眾女性皆是一愣。

  「這裡是病房,不是菜市場八卦攤,你們吵死了。」杜威德抬眼,冷冷地看著她們。

  「我們是關心恩媺,杜經理怎麼可以……」

  「你們關心什麼了?進了門之後,哪一個問過恩媺傷勢如何?」

  「嗯……」李恩媺被驚動,蹙著眉頭不安的動了動,似有醒來的跡象。

  他怒氣一斂,立即俯身,一手輕撫著她的頭,在她耳邊安撫低語,「沒事,乖乖睡。」

  「唔……」意識再次沉眠。

  等她睡安穩了,他才直起身子,轉身面對錯愕的眾人。

  「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三次!」他低聲怒道。

  「走走走,恩媺才剛睡著,我們不要在這裡吵她,先出去再說。」林愷君趕緊出聲圓場,壓低聲音推著眾女同事離開病房。

  「林小姐,下次這種人就不要帶過來了。」杜威德對她交代。

  她將一直開著的病房門順手關上,門一關上,眾女瞬間開炮抨擊,個個臉上既羨慕又嫉妒,還有更多的惱羞成怒。

  林愷君聽著聽著,愈聽愈不像話,出聲制止,「夠了。」

  「林姐,是杜經理太過分了,那什麼態度啊!我們是好心……」

  「杜經理有說錯嗎?你麼捫心自問,堅持要來探望恩媺的目的是什麼?剛剛在病房裡,你們又有哪一個關心恩媺的傷勢?恩媺傷那麼重,竟然還說她幸運?每一句話都繞著杜經理轉,到底是來看恩媺的,還是來纏杜經理的?」林愷君也不客氣的說:「不要說杜經理受不了,我都看不下去,簡直是丟臉!」

  「咦?怎麼這麼多人啊?」汪天茹提著一個水果禮盒,捧著一束鮮花緩緩走過來。「都在門口做什麼?怎麼不進去?」

  「天茹,你也來啦!」林愷君將她拉了過來。

  「怎麼了?大家的臉色怎麼都這麼難看?不是說恩媺沒事了嗎?」她皺眉問。

  「還是惡化了?醫生怎麼說的?幹麼都不說話?傷勢到底怎樣啊?」

  「看看!這才是真正關心恩媺的表現,你們回去吧,以後也不要自己跑來尋晦氣,杜經理不會給你們好臉色看的。」

  「哼!誰稀罕!」

  眾女惱羞成怒地哼了聲,轉身踩著高跟鞋喀喀喀喀的離開了。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18 AM

第五章

  「這是怎麼了?」汪天茹一頭霧水。「那幾個女人什麼時候和恩媺有交情了?還專程跑來探望她?」

  「還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聽說杜經理在醫院,就死纏活纏的要跟我一起來,結果剛剛被杜經理轟出來。」林愷君搖頭。

  汪天茹理解她的意思之後,傻眼了。

  「拜託喔!發花癡在公司發就好了,還跑到人家病房來,她們到底在想什麼啊?被轟出來活該。」

  「你要進去嗎?」林愷君一點也不同情她們。

  「進去啊!為什麼不?」她不解。

  「杜經理是你的偶像吧?他正在氣頭上——被剛剛那幾個氣的。」

  「那也不關我的事,在朋友面前,偶像就暫時一邊涼快吧!」汪天茹揮揮手,完全不在意地說。

  「呵呵,那就走吧!」林愷君笑道,開門走了進去。

  一看見病床上的情景,她腳步瞬間一頓,訝異的張著嘴。

  「啊咧——」汪天茹撞上她,也看見病房裡的狀況,從她們的方向只看見杜威德伏在李恩媺的上方,頭貼著頭。

  聽聞聲響,他身子一僵,站起身來轉身面對她們。

  「嘖嘖嘖,我說杜經理,你怎麼可以趁我們恩媺睡著偷吃她的豆腐啊?」汪天茹忍不住搖頭調侃。

  杜威德表情僵硬淡漠,他也沒想到才剛把人趕出去,正想偷吻佳人,結果偷吻不著就被抓個正著。

  看兩個女人掩嘴偷笑,臉帶調侃地望著他,他臉上硬撐出來的淡漠差點瓦解。

  「林小姐,這位是?」

  「汪天茹,廣告部的。」她自己說,「我是恩媺的朋友,雖然我和恩媺不同部門,不過請杜經理放心,我不是為你來的。」

  林愷君又偷笑一聲,兩人才走到病床的另一邊。

  「她怎樣了?」汪天茹將水果禮盒和鮮花放在櫃子上,看著臉色不太好的李恩媺,關心地問。

  「到外面談吧。」杜威德低聲地說,率先走出病房。

  兩個女人相視一眼,才跟著他出去。

  聽完他簡述李恩媺的狀況之後,汪天茹雙手環胸沉吟。

  「石膏要兩個月之後才拆,那恩媺出院後的生活怎麼辦?右手不能動,做什麼都不方便。」

  「我會幫她請個專業的看護,人我會找,費用我會負責。」杜威德說,他早就考慮過了。

  「嗯。」汪天茹點頭。「不過……杜經理對我們恩媺有什麼企圖?」

  杜威德沉默。

  「我相信我們恩媺並沒有和你交往,因為如果她和你交往,一定會告訴我,既然我不知道,那就肯定沒有這回事,既然沒有這回事,杜經理又這麼照顧她,剛剛還讓我們捉姦在床……」

  「天茹!」林愷君差點噴笑。「你用詞不當。」

  果然是廣告部的,也太會舉一反三,見影生子了。

  「隨便啦!」汪天茹揮揮手。「反正看得出來你對我們恩媺有某種企圖,我得替我們恩媺把關,問清楚你的企圖是什麼,免得我們恩媺傻傻被迫報恩。」

  「你想知道什麼?」杜威德饒富興味地問。

  「我想知道什麼你就會回答?」

  「看看。」

  「好吧,其實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對我們恩媺是玩玩還是認真的?」

  「我對感情有潔癖。」他橫她一眼。

  「直接說認真的不就好了,拐彎抹角不幹不脆。」汪天茹嘀咕。「你加油吧,我精神上支持你。」偶像對她來說向來是只可遠觀,遠遠的欣賞就好,不過如果好朋友能享用……咳!那她也是樂觀其成的。

  意思就是不會給予實質的幫助就對了。

  好吧,他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反正他也不指望任何人的幫助就是了,老婆當然要自己追……

  哦?老婆?

  原來他竟然如此在乎她?否則應該會說「女朋友」才對,不是嗎?

  看到她倒臥病床的虛弱模樣,他責備自己怎麼沒能好好保護她,萬一就這麼失去她該怎麼辦?

  心裡有些懊惱的輕嘖一聲,兩人的感情溫度嚴重失衡,實在不符合他向來的原則……

  看來他得想些辦法幫她加溫了!

  ***

  完了,而且都毀了!

  李恩媺覺得她的人生一片黑暗了。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抖著手指著坐在病床邊一臉淺笑的男人,簡直不敢置信,無法接受。

  「可以怎樣?」杜威德好整以暇地問。

  「你……你違反承諾!」李恩媺沉聲控訴。

  「我沒有。」他涼涼的否認。

  「還說沒有!你幹麼守在我病床邊?你應該連探病都不必的,現在一票人都知道我們認識,而且一定誤會我們的關係了,你你你……你不用狡辯,你就是不守承諾!」她用著既憤恨又哀怨的眼神瞪著他。

  她不該對這傢伙掉以輕心的,他是惡鄰啊!想想一開始他是如何的惡劣,她怎麼會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我記得我們的交易是,不讓人知道我們是鄰居,我想到現在還沒人知道我就住在你家隔壁才對。」杜威德笑笑地說。

  李恩媺語塞,無法反駁。

  可是一想到天茹和愷君姐一臉曖昧的樣子,她就覺得好想死。

  自暴自棄的撇頭不再看他,自己生起悶氣來了。

  怪自己剛醒來的時候腦袋混沌,根本沒想到他不該出現在她病房裡,之後她醒著的時候都沒看見他,她也就沒去多想什麼,萬萬沒想到他都是晚上她睡著之後才來,然後在她醒來前離開。

  所以連續三天面對天茹和愷君姐曖昧的表情,她還懵懵懂懂的不明所以,沒想到竟是因為他!

  她們一定是誤會她和杜威德的關係了。

  如果只是晚上來,或許她不會認為他是故意玩她的,因為他下班時間是十點,到醫院大多超過十點半,那種時間她早就睡熟了,無可厚非。可是,他在她醒來前離去,就其心可議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結果早上起床看到他,她嚇得差點心臟病發。

  偏偏,說不過他,只能咬牙暗恨。

  「醫生說今天可以出院了。」杜威德開口。

  「我知道。」她悶悶的說。她也知道他今天沒離開,就是要直接接她出院。

  「生氣了?」本來見她這麼急切想和他撇清關係,他心裡是有些怨的,可是看她這模樣,心裡還是不捨,尤其她現在又有傷在身,算了,讓著她吧!

  李恩媺搖搖頭。

  杜威德起身換坐在床沿,手橫過她靠在她的頭側,俯身湊近她。

  「你……幹什麼啊……」李恩媺嚇壞了……不過,與其說是驚嚇,不如說是緊張羞怯、是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愛鬧著她玩,知道他雖然老愛戲弄她,其實打從心底擔心她好不好。

  但……是她心裡有陰影,和一張這麼帥的臉近距離接觸,對她是一大負擔,她沒把握自己心裡那堵防衛的牆何時會出現裂痕……

  「還說沒有生氣,剛剛都不看我了。」杜威德沒有起來,反而湊近幾分,現在兩人臉對臉,距離不超過十公分。

  這……這是什麼啊?這個陽剛帥哥竟然對她撒嬌?如果那一句「剛剛都不看我了」嘟著嘴說,那可真是經典了。

  「李恩媺——」他有些火大的低喊,這麼近距離,她竟然還能走神,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李恩媺回過神,對上他那似有深意的眸,像是此時才領悟兩人的姿勢和距離太過曖昧,臉上一熱。

  「起、起來啦!你這樣……我沒辦法……呼吸……」她又羞又急又怕,眼底複雜的神情變換著,靠那麼近,空氣都被他搶光了。

  「恩媺,被人知道和我認識,很丟臉嗎?」他故意一臉哀怨地問。

  「噗!」結果他哀怨的樣子沒有得到佳人同情,反而引來一陣噴笑。

  「李、恩、媺!」他微慍的黑眸瞪她,隨即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你想被我就地正法的話,就繼續笑沒關係。」

  「對……對不起……」他邪惡的氛圍太明顯,不用明說也知道他所謂的就地正法指的是什麼。

  她沒有「角色扮演」的興趣,可不想在病房裡被這個那個,所以立即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清了清喉嚨。

  「真可惜……」杜威德嘖的一聲,非常惋惜,害她忍不住又白他一眼。

  「可以起來了吧!」她抬起左手推他,當然無法撼動分毫。

  杜威德輕輕握住她的左手,沒有拉開,反而就這樣貼著他的胸膛。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說。

  「什麼問題?」她有些迷糊,雖然對他的肢體碰觸已有些習慣成自然,但那只被他緊握的手依舊熱燙著。

  「被人知道和我認識,很丟臉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

  「你明明知道不是因為這樣。是……你條件太好,是大家心目中的對象,而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女孩子。」李恩媺說著說著,聲音慢慢的低了下來。「我很平凡,我……從來不作夢的……」

  「你不必作夢,因為我不是夢中人,我活在現實。」他故意用額頭輕輕地碰了碰她的額頭。

  「我知道是現實。」她心裡暗歎,就是因為現實,才更難以接受。「和你認識絕對不可能丟臉,我相信會有很多人羨慕我,只是……」

  她撇開眼,雖然兩人的距離依然接近,可是至少不看他的眼,她就不會迷失。

  「只是什麼?」

  「我說過,我很平凡,生平無大志,只希望安安穩穩的上班賺錢餬口,過著平平凡凡的生活。」

  他微微蹙眉,直起身子,眼底有些陰鬱的看著她。

  他的退開讓李恩媺暗暗鬆了口氣,讓呼吸漸漸恢復正常。

  「你覺得和我扯上關係,會破壞你安穩平凡的生活?」

  李恩媺看向他,沒有回答,可是那眼神明顯的表達「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這樣的想法。

  「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覺得很冤。

  「唔,是普通人沒錯,可是卻是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她咕噥地望著他。

  「那也不是我願意的,你這樣排拒我,對我不公平。」杜威德不平的說。

  這……什麼跟什麼啊?

  「你這麼缺朋友嗎?」她疑惑地問。

  杜威德閉了閉眼。這個遲鈍的女人!

  睜著一雙無辜的水亮大眼望著他,是遲鈍?還是裝傻?

  「朋友不缺,倒是缺一個女朋友。」他認真說道:「你要自我推薦嗎?」

  「嘎?」她一陣心慌意亂,心臟鼓動著,這從沒有過的奇異感受,令她手足無措的移開眼。「別……別開玩笑了。」

  「恩媺,看著我。」他輕柔的將大掌撫上她粉嫩的臉頰,將她的視線轉回,不再讓她逃避。「我是認真的。」

  李恩媺錯愕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他說……他是認真的?

  「有什麼好驚訝的?你難道忘了,我一直在對你說,我們交往吧,做我的女朋友吧,記得嗎?」看她驚愕的樣子,他不住訕笑自己,還真有些洩氣。

  「那……不是隨口說說的嗎?」李恩媺喃喃地說。

  她總覺得他當她是小寵物一樣,沒事就鬧她捉弄她,即使好多次都讓她忍不住誤會,忍不住期待更多,但她還是強壓下內心的期待與奢想,不斷提醒自己只是個多平凡的女孩。

  「不是,我一直都是認真的,可是你都當我在開玩笑,我不知道你是真的遲鈍還是裝傻,不過我也沒打算逼你。」

  她哪是遲鈍裝傻,她是真的沒往那方面放心思,打從心底覺得不可能……哦,這好像就是……遲鈍?

  「那你現在又……」李恩媺雙頰酡紅,面對他蘊滿真情的目光,吶吶地回著。

  「因為我相信你其實是喜歡我的。」杜威德說得很有自信。

  「你……你少在那裡自說自話,我哪有——」

  「真的沒有嗎?」杜威德打斷她,與她四目相交。「看著我,認真的告訴我,你不喜歡我。」

  「我……」她小嘴微張,一時半刻接不上話。

  他看著她一張一闔的嬌嫩唇瓣,再也壓抑不住心中對她的佔有慾望,為了讓這傻女孩明白自己的決心,他決定用行動表示,下一瞬間便以吻封住她的櫻桃小嘴。

  「嗯……」

  杜威德吻住她,沒閉眼,與同樣驚愕的睜著眼的她對視,直到她的眼神漸漸地變得迷濛,他才慢慢放開她。

  「算了,我不想聽你的答案。」他歎氣,第一次這樣沒自信,窩囊的逃避,因為他很清楚她是真的想過平穩安寧的生活,也很清楚自己確實會給她帶來不安寧。

  李恩媺嘴唇被吸吮得有些紅艷,怔怔地望著他。

  他……是沒自信嗎?他是怕她說出他無法接受的答案嗎?

  這樣一個有才有貌又多金的男人,多少女性趨之若鶩,在她這個平凡的女子面前,竟也會……沒有自信?

  原來他是真的愛慘她了,而她,對他何嘗不是抱有憧憬,只是她也同樣沒有自信,才會不敢奢望……

  心柔了,軟了,鼻頭微微發酸,所有的情緒融得一塌糊塗,再重新塑成一種名為感動的情感。

  可是感動歸感動,她還是沒辦法因為這個感動,而毀了自己安寧的生活,更何況……

  腦海裡閃過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俊美的臉……

  她閉上眼,掩去眼底的陰霾,將心裡那拚命湧上的情緒硬生生壓了回去。

  再睜開眼,陰霾已經退去,無影無蹤。

  「你聽我說,我——」

  「不聽。」杜威德斷然打斷她。「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正在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中。」他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式,好像這種事情可以先說先贏一樣。

  「你——」

  「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杜威德再次打斷她,起身便匆匆離開病房。

  李恩媺張著嘴,一會兒抿上,忍不住無聲地笑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種樣子,沒想到他也會有「落荒而逃」的一天。

  結婚為前提啊……她黯然的垂下眼,唇角的微笑也收斂了。

  他與她?

  呵!自嘲的一笑。這個夢怎會是他在作呢?

  好看的男人是不可以信任的,你要有自知之明。

  是,她知道,她記得,她不會忘的。

  ***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回到家已經過了中午,看見杜威德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她疑惑地問。

  「今天請假。」他淡淡說。「你肚子餓了吧?」

  「嗯,有一點。」

  「想吃什麼?」

  「巷子口那家新開的自助餐菜色不錯,價錢也合理……你去哪裡?」看見他走進廚房,她趕緊起身,跟在他身後。「你要幹什麼?」

  「煮飯。」杜威德像在自己家裡一樣,打開冰箱察看有什麼食材。

  電子鍋裡有飯,冷凍庫裡有四色冷凍蔬菜,還有火腿和蝦仁。

  「簡單的炒個飯,可以嗎?」他回頭詢問她。

  「你……會嗎?」李恩媺滿臉疑問。她可不會用左手炒飯。

  「略懂。」杜威德笑。

  李恩媺額上三條線。這個梗已經不好笑了。

  「那……就隨便你弄了。」她勉強說,只要不要把她的廚房燒了就好,其他的她不會太指望。

  「你去客廳坐著休息,飯炒好了再叫你。」

  「喔。」猶猶豫豫的,一步三回頭,不放心的回到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

  打開電視,卻根本沒看進任何節目,不時偏頭望向廚房的方向,拉長耳朵聽著廚房的動靜。

  開火,起油鍋,爆炒聲……香味漸漸瀰漫出來,好像挺順利的。

  「恩媺,好了,可以過來了。」杜威德端著兩盤炒飯走出廚房,放在餐桌上。

  李恩媺立即跳了起來,小跑步的跑到餐桌旁,看著盤裡色香味俱全的炒飯。

  「好厲害,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真是意外的驚喜啊!

  杜威德微笑的替她拉開椅子,她微訝彎著唇坐了下來。

  「你用湯匙,左手可以嗎?」他湯匙放在她的左手邊。

  「可以。」她點頭,拿起湯匙吃了一口,雖然不太熟練,動作有些生硬,不過還算順利。「嗯嗯嗯,好吃,真的很好吃。」

  「那是當然啦,炒了幾年的飯,哪可能不好吃。」杜威德得意的咧。

  「幾年?」李恩媺疑惑地望著他。

  「在英國唸書的時候,吃不慣英式的食物,就得自己動手了。」他笑說。「我只會炒飯和泡麵,其他的你就別指望了。」

  「我哪有指望什麼。」她白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吃飯。

  「我請了一個家事服務員照顧你,星期一會過來。」他突然道。

  「什麼?」她錯愕抬頭。「不用了,我負擔不起。」

  「既然是我堅持要請,我自然會負責。」

  「那就更說不通了,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怎麼可能讓你幫我負責這些開銷。」

  李恩媺低下頭悶聲說。

  咱的一聲,他手中的湯匙重重放在桌上。

  李恩媺嚇了一跳,抬頭望向他,對上他陰鬱的眼神,心一沉,撇開臉不看他。

  「不請可以,你只要告訴我,你能自己洗澡洗頭嗎?你能自己穿脫衣服,自己上廁所嗎?你可以打掃房子做家務嗎?你做給我看,如果可以,就當我沒提。」杜威德冷冷的說。

  李恩媺抿著唇,低頭不語,一臉委屈。

  好一會兒對面傳來一聲歎息,不知為何,這聲歎息讓她紅了眼眶,酸了鼻子,落了一滴淚。

  「你真是……」杜威德察覺到她的異樣,又一歎,起身來到她身邊,憐惜的將她的頭按進懷裡。「你明明就是一個開朗的人,怎麼最近老感覺你很壓抑,有心事嗎?」

  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微微一僵,輕輕搖頭。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我得上班,不在的時候,你身邊如果沒個人照顧,要我怎麼放心?」

  她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左手輕搭上他的腰。

  「這次聽我的,好嗎?」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妥協,他溫柔的輕撫她的頭。

  「嗯……」她低聲應允,內心其實充滿感激,但不願輕易透露自己的情緒。

  結束午餐,他讓她去休息,自己拿著筆電處理一些公事。

  到了晚上,他牽著她的手到他的住處,陽台上擺放一張小圓桌和兩張籐椅,桌子中間放置一個水晶瓶,瓶裡插著一朵白玫瑰,充滿法國風情的美麗雕花燭台點著數根蠟燭,桌上放著兩盤……炒飯。

  她眨眨眼,紅唇洩出一陣銀鈴輕笑,浪漫氣息被那兩盤炒飯給破壞殆盡,可是……感動卻是加倍。

  「聖誕快樂。」他在她耳邊溫柔低語。

  她的心很慌、很慌,心裡那堵牆產生裂痕的速度愈來愈快,過去那個記憶出現的頻率也不斷增加,她可以感覺到,心裡被強壓下的陰影,一點一點的吞噬那個活潑甜美嬌憨的形象……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37 AM

第六章

  主臥房外的陽台上,被安置一張舒適柔軟的躺椅。

  在陰冷了數天之後,今天早上暖暖的冬陽露了臉。李恩媺實在捨不得浪費,於是轉移陣地來到陽台做日光浴。

  架在躺椅邊的看書架給了暫時剩一隻手能使用的她帶來很大的方便,不過她今天心不在焉,架上的雜誌一頁也沒有翻動。

  左手輕輕摸著垂在胸前的鏈墜,那是他送她的聖誕禮物,鏈子是男女對鏈,兩顆心可以鑲嵌在一起,名字和寓意是很俗氣的「心心相印」,可是兩顆心卻做得非常精緻漂亮。

  無聲地歎了口氣。再這樣下去,她還能撐多久?如果她的心淪陷了,等他熱度退了之後,她該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房裡的動靜,她偏頭望進臥房,看見張姨正在幫她整理床鋪。

  張姨就是杜威德幫她請的家事管理人,專門照顧她的生活起居,有一些護理、看護的相關證照,聽說這個條件是杜威德特別開出來的。

  「李小姐,今天午餐你想吃什麼?等一下我到市場的時候一起買回來。」張姨整理好床鋪之後走了過來,靠在鋁門窗旁,親切的笑問。

  「都可以,張姨做什麼我就吃什麼。」她很隨意的。

  「那好吧!杜先生比較挑食,等一下杜先生來的時候,我問問他想吃什麼再決定。」張姨點點頭離開。

  李恩媺微張著嘴,一會兒才緩緩閉上。算了,她已經習慣了,杜威德儼然已經成了「一家之主」了。

  不過……杜威德怎麼會挑食呢?他明明說他很好養,而且他搭伙後,也真的是她煮什麼他就吃什麼,一點也沒有挑食的現象啊。

  算了,不管他。

  稍微伸展了一下筋骨,打了個呵欠,整個人傭慵懶懶的。

  唉!習慣了朝九晚六、工作忙碌的固定生活,突然閒下來,吃喝拉撒全都有人伺候,讓她有些不適應。

  兩個月的工傷假,薪水照領,又有保險理賠和慰問金,這些都是他幫她處理的,從天茹的探望和電話中,她知道他們的關係,已經在公司傳得沸沸揚揚了。

  不過,至少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他就住在她隔壁,連張姨都不知道,畢竟又沒有在門口恭迎歡送他的來去。

  那個意外肇事的女同事在她出院之後的第一個週末,和另一個女同事結伴來探望她,那時杜威德剛好在她家,女同事一見他,大眼睛立即閃著愛慕的星星,她就知道又是一個對他抱著夢幻的女孩。

  後來聽天茹八卦,那兩個女同事那天離開之後守在她家樓下,打算等杜威德出現,可是直到很晚很晚,都沒等到他離開,才非常黯然的離去。

  原本他們兩人的關係還有些撲朔迷離,經過這件事後,有關兩人關係的傳言,正式提升到「過夜」階段了。

  天茹說,好多女同事都黯然神傷。

  而對於兩人沸沸揚揚的傳言,杜威德從來沒有否認或澄清,他的態度正是讓他們的關係拍板定案的關鍵。

  突然覺得,幸好她受傷賦閒在家,不用去公司面對那些個怨女們,她只希望等她傷癒回去上班的時候,熱度已經退去。

  「真是的,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好像我的意見一點也不重要一樣。」她忍不住咕噥抱怨。每個人都認為他和她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天茹和愷君姐安慰她,那些人是嫉妒她,要她不必理會。

  「什麼意思?」杜威德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了她一跳。

  方才一進來,就看見她在陽台上,像只慵懶的小狗躺在溫暖陽光下曬太陽,他是站在落地窗內看著她好一會兒了,看著她一變又變的表情,可愛極了。

  「嚇到你了?」笑望著她受驚的表情,他彎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掛在他胸前的項鏈垂落,那顆心與她胸前的心碰觸在一起。

  她有些彆扭害羞地躲開,對這些親密的動作,他是愈做愈得心應手、理所當然了,根本不顧她的抗議,好像完全忘了她根本沒有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

  想到他霸道的行為,她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不過……說不喜歡是騙人的,但是她心裡還是有障礙,畢竟「受人照顧」,他的人氣實在太旺了,她沒有自信能得到他多久的專注。

  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守護著自己的心。

  「想什麼?」杜威德在躺椅旁蹲了下來,一手擱在扶手上,一手推開她面前的看書架,然後托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仔細地審視著她。

  「我在想,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事。」她說。

  杜威德眉頭微蹙,心裡有些不悅。

  「是不是又有同事來看你了?」每次她那些女同事來探望,她總會情緒低落。

  「沒有。」李恩媺瞄他一眼,然後避開他的視線,輕輕地搖頭。

  說謊!杜威德從她心虛的眼神就猜到了。

  「所以呢!想到什麼了?」他問。

  「我在想牛糞的心情。」她垂下眼,低低地說。

  「哦?牛糞的心情?」他似笑非笑地挑眉。

  「嗯,每個人都覺得鮮花委屈,替鮮花惋惜,但是為什麼沒有人想過牛糞願不願意被插?」她不平的說。

  杜威德眨了眨眼,一會兒臉埋進臂彎裡,悶聲笑著。

  「很好笑嗎?」李恩媺生氣,用左手推他的頭。可惡,一點也不瞭解牛糞……

  哦,她的心情!

  「其實鮮花一點也不覺得委屈,牛糞養分十足,鮮花和牛糞在一起很快樂,而且是絕配。鮮花當然很在意牛糞的心情,知道牛糞受委屈了,所以鮮花也很想知道……」他湊近她,在她耳邊沙啞的低語,「牛糞到底願不願意被鮮花插?」

  李恩媺愣了愣,搔癢的耳畔讓她身子一熱,縮肩躲開,看他一臉曖昧的表情,那笑容……有夠淫蕩!

  「你你你……」一瞬間,她聽明白了他的雙關語,霎時漲紅了臉。

  「哈哈哈!」杜威德開心大笑。

  「你可惡!」她惱羞成怒的用力推開他。

  他被推倒在地,依然抱著肚子大笑。

  可惡!李恩媺瞪著他,突然覺得很委屈。

  似乎察覺了她異樣的沉默,他止住笑望向她,看見她紅著眼,他的心隨即一疼。

  「恩媺……」他爬了起來蹲在她身邊,伸手溫柔的接住剛巧滴落的淚珠。「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哭好嗎?」

  李恩媺一怔,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她撇開頭,卻被他制止。

  「別轉開。」他認真的看著她。「恩媺,別人的想法與我們無關,別去在意,好嗎?」

  「我沒在意啦……」大概是在他面前哭,感覺很彆扭,也不想在這話題糾纏,連忙轉移話題,「對了,剛剛張姨在問,午餐想吃什麼?」

  杜威德望著她,心裡無奈的歎息,雖然他強勢進入她的生活,她看起來似乎也接受了,可是既然是「似乎」,就表示其實沒有。

  對他的親密舉動,她偶爾會稍作抗議,但大部分的時候會一臉無奈、害羞的接受,他總想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親暱,讓她習慣成自然。

  到了現在,表面上兩人是親密的,但他卻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依然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他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她,她在等,等他對她失去興趣,等他發現自己根本不該愛上她,她認為到時候他就會離去。

  察覺到她抱持著這種想法時,他很洩氣,不過也馬上就想通了。不相信他愛她就算了,反正她沒有將他擋在門外,就讓她慢慢等吧,總有一天她會發現,她是白等的。

  「嗯,剛剛在外面她問過了,我讓她隨意。」他順從她轉移話題。

  「嗯,我也這麼告訴她。」李恩媺淺淺一笑。

  「恩媺,明天是元旦假期,我們出去走走。」

  「去哪裡?」她打起精神笑了笑,沒有反對。

  「秘密。」他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恩媺挑眉望著他,瞧他笑容顯得有些孩子氣,讓她心裡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期待。

  「好吧!」她點頭。「很好,我會請張姨幫你準備行李。」

  「咦?行李?」她一愣。

  「沒錯,我們要過夜,今天晚上我下班之後就出發。」

  「你下班時我早就睡了……」她趕緊提醒他。

  「我知道,你的生理時鐘非常準時,十點前一定倒,你可以在車上睡覺。」

  這讓她有些為難了。「我覺得……」

  他帶著笑意傾身用嘴封住她的猶豫,這次在她唇上停留久一些。

  等到他終於饜足的放開她的唇,一臉像偷腥的貓一樣舔著唇笑望著她時,她才慢慢地從迷濛中恢復神智。

  她意識到自己剛才似乎太享受了,無法克制地紅了臉,有些羞惱的嗔睨著他。

  「我去告訴張姨,讓她準備。」他哈哈一笑,起身走進臥房。

  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她微微歎了口氣,卻連自己也不自覺的勾了唇角,漾出一抹淺笑。

  將被推開的看書架拉回,繼續看雜誌。

  對面大樓十四樓,與他們這個方向正對面的某個窗戶,冬天難得的陽光投射在一副望遠鏡上,反射出一閃一閃的光芒。

  ***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的喚著「恩媺」、「恩媺」。

  她知道他下班了,可是她睜不開眼,喃喃地說著「你回來啦」,感覺到唇上接觸到溫軟的東西,不由自主地彎了唇角。

  聽見他和張姨的聲音,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一會兒意識再次飄遠。

  恩媺,好看的男人定不能信任的!

  你很普通很平凡,要有自知之明!

  會接近你一定有目的,不能相信!

  她知道,她不會的,她不會的……

  她覺得身子漂浮著,有些晃動,蠕動了一下,感覺身子緊了緊、動了動,貼著某個溫暖的東西,耳裡有著咚咚的鼓聲,打著規律的節拍,心裡不安的情緒退去,瀰漫的陰影散去,覺得好安全、好溫暖,於是又沉沉睡去。

  是低低的談話聲和隱約的嬉鬧聲將她吵醒,她打了個呵欠,緩緩的伸展四肢,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

  樸實的木頭天花板映入眼簾,她微微一怔,有些糊塗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聽見外頭傳來的談話聲,和遠處小朋友的嬉鬧聲,她才回過神來,掀被起身,床下擺放著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好可愛,她開心的套上,非常舒適柔軟又溫暖。

  坐在床沿環顧著屋內,看出這是一間木屋,不僅屋子本身,連傢具也都是用木頭做成,鄉村風的擺設,兩邊的牆上訂製數個頗有風格的層架,層架上擺放著一些精緻的原木小藝品。

  她好奇的下床,來到那些小藝品前,是原木手工雕刻,不管是人物或物品,每一個都精緻極了。

  擺放藝品的層架旁,放著一張設計精美的價目表,原來這些雕刻藝品是用來販售的。

  不錯的想法,既是裝飾品,又是樣品陳列,填了訂購單,到櫃檯結帳,拿取有包裝的新品。

  她沿著牆慢慢的走著,仔細欣賞層架上陳列的雕刻後,來到邊緣,看見往下的樓梯,原來這裡是樓上。

  樓下傳來開門聲,有人進來,原本在外頭聽不太清楚的談話聲,這會兒變得清晰了。

  兩男一女,她聽出其中一個聲音是杜威德。

  「你那麼久沒回來,今天晚上說什麼也要一起喝一杯!」陌生的男聲豪爽地說著。李恩媺聽這句話,猜到這個地方可能是杜威德的老家,否則那個豪爽的男聲不會說「回來」這兩個字。

  「小聲點,我女朋友還在樓上睡覺。」杜威德輕聲說。

  唇角微微彎起,眼底浮現一抹羞澀。

  「喔,抱歉。」男人聲音低了。「那晚上到底要不要去喝一杯?」

  「你是傻了?」這是女人脆亮的嗓音。「威德是帶女朋友回來度假的,怎麼可能把女朋友丟在陌生的地方,自己跑去和你喝一杯啊!」

  「還是大嫂明理。」杜威德輕笑。

  原來那是他大嫂,所以那豪爽的男人是他的大哥嘍?

  「大哥,我是帶女朋友來散心度假的,晚上我要帶她到塔頂。」

  果然是大哥。塔頂?

  「好吧,那就下次吧!」男人熱情問道:「你不是想帶女朋友采橘子嗎?要不要去叫她起床了?今天摘的是最後一批。」

  「嗯,大哥你們先去,她的手受傷也不能真的采,我只是帶她去散散步,采幾顆好玩而已。」杜威德說。

  「那我們先走了,小三輪車我留下來給你。」

  「好。」聽見杜威德送他們出門,她起身,慢慢的走下樓梯。

  走到一半時,杜威德進來,看見她,露出大大的清爽笑容。

  「醒了?睡得好嗎?」他一大步便跨上了幾階,高度恰巧與她一樣。

  「嗯,很好。」她微笑地點頭。

  看著她恬靜的微笑,他忍不住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早安。」他滿足地笑。

  「早安……」她微赧,羞澀的撇開頭。「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是什麼時候到的?」

  「我們是昨天半夜兩點左右到的。」杜威德牽著她的手帶她下樓,一邊解說:「這裡是我老家,我家是果農出身,目前是我老爸和大哥共同經營,除了一般的果園之外,還有財務處觀光果園,蓋了一些小木屋當民宿,由我老媽和大嫂負責。」

  「這間小木屋……」她環顧一樓,一樣都是原木製品,看起來樸實清爽。「這間木屋是我親手建的。」

  「咦?」她驚訝。

  「花了我兩年的時間才完全弄好的。」杜威德笑了笑。「平常我不在的時候,會等到其他小木屋都客滿了,才騰出來給遊客住宿。」

  「真的是你建的……你好厲害!」她不禁讚歎,摸了摸身下的座椅、面前的桌子,很難想像這些都是出自他的手。「樓上那些雕刻呢?也是你做的嗎?」

  「不,那是我老爸,我沒那麼厲害。」杜威德不好意思的笑。「你喜歡?」

  「嗯,很喜歡,那些雕刻好精緻好漂亮。」李恩媺雙眼閃閃發亮。

  「那回去的時候帶幾套回去,一個層架一套,是一系列的作品。」

  李恩媺猛地搖頭。「不不不,不用了,我看過價目表,單價不便宜,你不要說送我。」打斷他尚未出口的話。

  杜威德張了張嘴,最後閉上,他看得出來她是認真的,想想假期才剛開始,他不想因為這件事爭執,打壞度假的心情。

  「好吧!那就利用這幾天盡情的欣賞吧,看不過癮的話,下次再帶你回來。」

  他笑說,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浴室在那邊,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你去梳洗,我去餐廳拿早餐,吃完早餐我帶你到橘園,今天要采收最後一個地方。」

  「好。」她開心的點頭,起身走進浴室,看見已經裝好水的漱口杯,還有沾好牙膏的牙刷。

  她微微一笑,用左手慢慢刷牙,刷好牙,用一旁已經弄濕擰乾的毛巾擦擦臉,才想洗毛巾,一隻手從後面伸了過來。

  「我來。」杜威德幫她洗好毛巾掛好,回身偏頭看著她,微微一笑,打開牆上的櫥櫃,拿出她的化妝水,在手上倒了一些,輕輕地拍在她的臉上。

  「你連我的化妝水都帶了?」她很驚訝。

  「還有防曬的,張姨幫忙整理的,她說你只用化妝水和防曬。」杜威德說,拿出防曬替她抹上。「這樣就可以了。」

  「謝謝。」她低下頭,沒想到他連這些細節都注意到了,臉上不住發燙。「不客氣。」他低笑,聲音很樂。

  「張姨呢?」她記得張姨是要一起來的。

  「她住在隔壁的小木屋,剛剛在餐廳看見她在吃早餐,等一會兒過來幫你換衣服。」杜威德說,牽著她的手走出浴室。「先去吃早餐,嘗一嘗和風野菜餐,大嫂的拿手料理。」

  「嗯。」跟著來到客廳,這才想到什麼,一把扯住了他。「那你呢?」

  「我什麼?」他笑著挑眉。

  「你……住在哪間木屋?」李恩媺抱著些微希望問。

  「當然是這裡。」

  「原來這裡還有其他房間啊?」她笑容僵硬。

  「沒有,小木屋的設計就是一樓客廳衛浴,二樓臥房。」

  無聲的呻吟一聲,她就知道。

  「所以……你昨天晚上睡客廳,是吧?」她氣惱地咬牙。

  「當然不是。」他笑容加大,故意道。

  「這裡是你家耶!在你父母兄嫂面前……」

  「放心,他們很開明的。」杜威德意思意思安慰一下。

  「可是我很古板。」李恩媺覺得很無力。「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他疑惑。

  「我決定這幾天都躲在樓上不出門不見人,直到要離開為止。」她故意說。

  「咦?那怎麼可以,我要帶你去很多地方……」

  「哼!不要。」她甩頭不理他,在桌前坐下,用一隻手慢慢的吃起充滿田園野味的美味早餐。

  「恩媺,別這樣嘛,很好玩的喔,不去你一定會後悔。」他一邊盧她,一邊還不忘替她夾菜,讓她能用湯匙吃飯。

  「哼。」她繼續哼,嘴角卻漾著淺淺的笑。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40 AM

第七章

  之後,杜威德當然還是將她拉出門。

  她一個傷殘人士怎麼敵得過高大健壯又死皮賴臉的帥哥,所以被他連哄帶拐外加一點蠻力輔佐,硬是被他請上了三輪車。

  他騎著三輪車載她到果園去,說她是城市土包子還真是沒錯,第一次看到滿山滿野的果樹,結實纍纍好壯觀。

  看著滿樹黃橙帶綠的果實被剪下來,一籃一籃的送上大三輪車,車子載滿了之後,運回倉庫準備篩選。

  他也帶著她跟前跟後,替她介紹篩選過程,看著機器分出大小,她眼底滿是新奇,粉紅的小臉上掛著興奮的笑意。

  在他的家人稍有空閒時,將她介紹大家。

  他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她有些害羞,臉上的嫣紅一直退不掉,在杜威德調侃的目光下,她堅持說是太陽曬的。

  她看看杜伯父,再看看杜大哥,接著看看身邊的男人,這父子三人站在一起,一看就是同一家出口,不管是身材還是五官,都非常相像。

  杜伯母則是一個優雅雍容的女人,雖然年逾五十,可是依然美麗,聽他說他母親可是當年某大學的校花呢。

  這樣的父母,也難怪會生出這麼帥氣的兒子,品種優良咩!

  杜大嫂也是一個高挑的美女,和杜大哥站在一起幾乎要一樣高,聽說以前是個時裝模特兒。

  站在他們這一家子中間,她有一種誤入巨人國的錯覺,五人中最矮的杜伯母都有一七六了!

  啊!好糾結。

  在這裡非常快樂,很是悠閒,她覺得她可以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一輩子……她表情僵硬了一下,腦海裡再次閃過一張深刻在記憶深處的臉,旋即又被她壓了回去。

  和他的感情愈好,那張臉出現的頻率愈高。她知道,那是警告,牆就快塌了,而那代表自己快到極限,這段關係快到盡頭了。

  捨不得,她捨不得。

  於是她繼續開心笑鬧,無憂無慮,白天跟著他上山下水,晚上和他的家人一起喝酒聊天,她學會了怎麼替果樹接枝,還學會了單手劃酒拳,他們去泡露天溫泉,感覺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

  然後,到了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夜。

  這幾天因為晚上天氣不好,結果取消的塔頂之行,在今晚終於成行。

  塔頂就是一座約三層樓高的塔,塔內有樓梯,塔頂約有十餘坪左右平面面積,周圍有約一米高的欄桿。

  塔頂上早就放著兩張躺椅,保暖的毯子,還有他剛剛一起帶上來的保溫瓶,裡面是杜大嫂特別熬煮的桂圓茶。

  他們現在就躺在躺椅上,看著天上閃爍的星星,今天天氣晴朗,星星非常的明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杜伯母和杜大嫂看著她的眼神很詭異,好像在看某種可愛的小動物,然後很想抱在懷中……蹂躪一番似的。

  「哈哈!」杜威德聽到她的感想,哈哈大笑。

  「沒想到你的感覺超靈敏的。」笑夠了,他終於說道:「我家都是高個兒,所以我媽特別喜愛嬌小的女孩,最好還要有一頭柔軟的頭髮,那樣會讓她……愛不釋手。」其實他們家的人都一樣,尤其是他,所以一見到她,覺得她就像一隻可愛的西施犬,又覺得她個性不錯,很投他的緣、合他的意,就捨不得放手了。

  李恩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哭,因為身高一直是她心裡的痛啊!

  「你放心,你們還不熟,所以這次應該還不會發生什麼事。」他笑著拍拍她。

  「就是以後熟了,就會……『愛不釋手』了?」她借用他的形容詞。

  「呵呵,沒錯。」

  「怎麼個『愛不釋手』法?」她忐忑的問。

  杜威德突然眼睛閃亮的望著她。

  「做什麼?」她一凜,戒慎的問。

  「說也說不清,我乾脆示範給你看好了。」他露出邪惡的笑容,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已經從他的躺椅起身,撲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起。

  「啊!你幹什麼?」李恩媺尖叫。

  「示範愛不釋手啊!別掙扎,小心你的手。」他大笑,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一手在她頭上摸著,一手則在她背後揉著,還彎身將臉湊在她臉旁蹭著。

  「夠……夠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渾身搔癢,尖笑著想要掙脫,可惜難得的機會,某人堅持不放手。

  漸漸的,他的手勁變了,撫摸的感覺也變了,粗重的氣息在她耳旁吹拂。

  她的呼吸亂了,心跳加速了,這根本……根本是藉機對她上下其手!

  「杜……」李恩媺開口,卻是溢出一聲低吟,她有些慌,忍不住道:「我的手……」

  他停止所有動作,就這麼停頓著,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好一會兒他才抱著她坐回躺椅下,讓她趴在他身上。

  「對不起,還痛嗎?」他低啞的問,透著擔憂。

  她閉上眼,輕輕搖了一下頭,身子被他挑起的熱潮尚未消逝,她不敢再亂動。

  他將她拉高,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凝望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般。

  她羞澀,她無措,可是卻無法移開她的目光,跌進了他深邃的眼底。

  輕輕的將她的頭壓下,他的唇,綿密的吻上她。

  星星在天空眨著眼,笑望著下方一對纏綿的有情人。
 
  ***

  明明有兩張躺椅,兩人卻寧願擠在一起。

  她趴伏在他的身側,打著石膏的右手放在他的腰腹間,而他一手穿過她的頸下抱著她,一手溫柔的撫著她的頭,她的手,她的背。

  「這裡不會有其他遊客上來嗎?」她輕聲地問。

  「不會,平常門都鎖著,剛剛我進來的時候也把門鎖起來了。」杜威德笑。

  「這是你們家的產業?」

  「嗯,其實這裡是瞭望臺,有些歷史了,後來有經過整修,才能夠這麼完整堅固。」他慢慢解釋。

  兩人又靜了下來。

  冬日夜晚的山林,非常的寂靜,冷風拂過,她微微打了個冷顫。

  「冷嗎?」杜威德察覺她的輕顫,拉來溫軟的毯子蓋上,仔細為她蓋得密實,不讓一絲冷風侵入。

  濕熱的體溫不斷從他的身上透過來,她不由自主地用臉頰在他胸膛蹭了蹭,尋到了更舒適的位置,輕輕的吁了口氣。

  再多撐一會兒,拜託!

  「你喜歡這裡嗎?」杜威德突然問,低沉的聲音在胸腔引起共鳴,讓貼在他胸膛的她,微微輕顫。

  「喜歡啊,這裡很好……」牆,開始崩塌,一塊一塊。

  「喜歡的話,以後我再帶你來,我爹媽和大哥大嫂都很喜歡你。」他笑說。

  「我也……很喜歡他們。」她輕聲地說。

  「剛剛我去拿桂圓茶的時候,我媽還說,下星期周休再帶你回來。」他輕笑一聲。「我想這次我媽沒機會對你『愛不釋手』一定很不甘,下次你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杜威德……」她低喚,幽幽的視線望著無言的星空。

  「嗯?」杜威德笑應。

  「我很羨慕你。」她輕聲地說。

  「喔?羨慕我什麼?」他好奇地問。

  「羨慕你多才多藝,羨慕你長得好,羨慕你的身高……」她輕輕笑著。

  他也笑了起來。

  「羨慕你……」她的笑聲斂下,語音有些低靡。「有感情那麼好的家人。」

  杜威德眼底閃過一抹理解,他知道之前那幾個羨慕都是玩笑,最後這個才是真的。

  他似乎沒聽她提起過她的家人,據他所知,她好像沒有親人,公司的個資,緊急聯絡人是空白。

  他沒有開口,隱隱感覺她似乎要說什麼,所以他靜靜等著。

  「比較有交情的同事、朋友,都知道我沒有親人,你也知道吧?」

  「嗯,我知道。」他低聲地說,憐惜的抱緊她,「沒關係,以後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他們都很喜歡你。」

  嘩啦嘩啦!那道牆,終於完全崩塌潰散。

  「謝謝你。」這個夢真美,可惜該醒了。「其實,那個生我的男人還活著。」

  杜威德一愣。不是說「爸爸」或者「父親」,而是說「生我的男人」。

  「那個男人還有個家庭,有妻子,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所以這世上其實還有三個與我有血緣關係的人。」

  她……是私生女?

  「那個男人長得很好看,好看的程度……嗯,我找個人來評比一下,你會比較瞭解。對了,裘副總裁的特助李耕佑,那個男人比起李特助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可以想像有多好看了吧!」

  「嗯,確實。」李耕佑……李?

  「我長得像我媽。」她又說道:「不管是外貌還是體型。」

  「我終於知道你這麼可愛是遺傳誰的了。」

  「嘻嘻……」她低低的笑著,笑聲卻有些空洞。「那個男人當初接近我媽,是因為我媽會賺錢,他需要我媽提供金援來完成他的學業,我媽被他迷得團團轉,所有的積蓄全都花在他身上,還供他出國留學。」

  「結果,那個男人在國外求學的那段時間,和一個女留學生結婚,繼續花用我媽的血汗錢養老婆孩子。直到那個男人終於完成學業,為了留在國外,還需要一大筆錢,所以他不得已回台灣找我媽,騙我媽說要和她結婚,要帶她一起去國外,結果我媽信以為真,把外公留給她的房子和土地賣了,那個男人拿到那筆錢之後,立即銷聲匿跡,而我媽,很不幸的,有了我。」

  「如果說,事情就這樣結束也是好的,可偏偏過了幾年,我媽無意間遇到了那個男人,她想問清楚當年的真相,結果被那個男人狠狠羞辱一頓,說要不是我媽會賺錢,他根本不會多看我媽一眼,說我媽雖然付出了金錢,可是他也給了我媽當他女朋友的尊榮,能當他的女朋友,被那麼多女人羨慕嫉妒,他沒有欠我媽什麼,叫我媽不要再糾纏他,不要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記得那時候我六歲,就站在我媽身邊,看著那張我見過最好看的臉說著那些話,像烙印般,那景象深深的刻劃在我的記憶中。」

  他心疼的擁緊懷中冰冷的身軀。為什麼他溫暖不了她?

  「杜威德,我平常看起來總是一副很開朗的樣子,無憂無愁無煩惱的樣子,對不對?」她笑笑地說道:「其實啊!小時候的陰影,影響我很深很深,深到……我拚命在心裡築起一道一道的牆,想將那些陰影壓抑在心底深處,但偶爾還是會不小心洩漏出來。」

  「恩媺……」

  「聽我說,我啊,從小最常聽我媽對我說的話就是:長得好看的男人會接近長相普通平凡的女人,一定有其他目的,是不能信任的,要有自知之明。」

  杜威德身子一僵,終於知道她告訴他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了。

  「杜威德,我們——」

  「不要說——」他厲聲打斷她,緊緊的擁著她,不鬆手。「什麼都不要說,不准說,我不想聽!」

  一聲低低的、長長的歎息逸出她的唇瓣,她閉上眼,任由淚水滑落,滴在他的胸口。

  「我們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杜威德。」她還是說了。

  「我不是那個男人!」他啞聲低語。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她微微掙扎的起身。

  他不想放開,卻不得不放開,伸手扶了她一把,讓她離開了他,起身走到欄桿旁,眺望著黑暗的山林。

  「我媽多年洗腦似的言語已經在我心裡根深蒂固,對好看的男人,我無法付出信任,就算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我一直叫自己要相信你的真心,甚至理智上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是那些在我心裡已經扎根的言語,依然會不時展現它言語的力量。」

  「每當你前一刻對著我說喜歡,下一刻,六歲那年見過的那張臉就會在我腦海裡重複說出那些殘酷的話。前一刻我笑得開心甜蜜,下一刻我又會被陰暗包圍,我無法克制地懷疑你的感情,我相信你隨時都會離我而去。」她環抱住自己,不住的發抖。

  他站了起來,拿著毛毯走到她身後,為她披上,從背後緊緊的抱住她。

  「我知道。」他沙啞的低語,「我知道你在等我離開你,我感覺到了。」

  她錯愕,眼淚掉了下來,忍不住低咽。

  「恩媺,別哭,我沒關係的。」他彎身將頭靠在她的臉側,與她臉貼臉。「真的沒關係,你不必信任我,你在等我離開,就等著沒關係。」

  「可是……」她搖著頭,淚如泉湧。「我的忽冷忽熱、我的反反覆覆,最後一定會磨光了你對我的感情,到時候……」

  「不要緊的,你的母親花多少年給你洗腦,我也可以花同樣的時間,甚至更多時間讓你感受我的愛,就算沒有成功也沒關係,你就繼續等,等到我們都老了,青春不再,齒搖發禿,路也走不動了,那時你就轉頭看看你的身旁,然後告訴我,你等待的答案。」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告訴她,那時候他依然會在她身旁。可是……

  「對不起,杜威德,對不起,對不起……」
 
  向杜家人告辭時,或許他們察覺到什麼,表情雖然有著關切和擔憂,可是卻沒有多說什麼,只叮嚀開車小心。

  張姨應該也察覺到他們兩個不對勁,閉著眼靜靜坐在後座,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只是避免尷尬的場面。

  車廂內一片沉默,這次她的生理時鐘沒有發生作用,她一路清醒的回到台北。

  車子停在大樓前,她和張姨下車,搭電梯回到她的住處。

  而杜威德則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再搭電梯回到他自己的住處。

  在張姨的幫助下,她洗好澡,回到床上躺下,睜著眼,意識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幹麼。

  「睡吧!李小姐,天都快亮了。」張姨溫柔地替她蓋上棉被。

  睡?她愣愣地看著張姨。

  對喔,她要睡覺,她都是晚上十點之前睡覺的。

  可是……睡覺要怎麼做?

  對了,要閉上眼睛。

  她緩緩地閉上眼,一會兒之後,她聽見張姨離開她的臥房,聽到房門被輕輕的關上,聽到門外……他的聲音。

  「她怎樣了?」他的聲音低低的這樣問著。

  「休息了,不過看起來很不好,神智好像不太清楚。」張姨擔憂的回答他。

  他又說了什麼,聲音遠了,模糊了,讓她聽不清楚。

  她睜開眼,焦急的坐了起來,他要走了,這次真的要離開了!

  她聽見鐵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他走了,走了……

  好看的男人是不可信任的!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媽媽,可是他……不一樣,他不是……那個男人!

  他不是……可是,他走了!

  她猛地跳下床,赤著腳衝出臥房,然後一頭撞進聽到聲音從沙發站起來的男人懷中。

  「恩媺,怎麼了?」杜威德被她嚇了一跳,這樣急匆匆跑了出來,還赤著腳。

  「你……」她愣愣的抬起頭來。是他,他……沒走?

  她疑惑地望向鐵門,再抬頭看著他,剛剛她明明聽見了……

  「我讓張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過來。」似是看出她的疑惑。

  「為什麼……你在這裡?」她神智還有些迷茫,似乎無法確定自己在哪裡?

  「我不放心。」他輕聲地說,帶著她來到沙發坐下,將她抱上自己的腿,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你看看你,全身冷冰冰的,還赤著腳跑出來,地板那麼涼,你就不怕感冒啊?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回隔壁睡覺?」他絮絮叨叨地說。

  她窩在他的懷裡,貼著他的胸腔,一會兒,他的話才進入大腦。

  「對啊,你只是回隔壁……」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眼睛。「你不要管我,等睡一覺,有精神了,就會恢復成快樂開朗的李恩媺。」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抱著她,一下一下拍撫著她的背,輕撫著她的發,眼底滿是心痛。

  「你喜歡快樂開朗的我,對不對?」她低低的說著。「我會恢復的。」

  「我喜歡,但是卻不喜歡你把痛苦壓抑著,所以暫時不恢復也沒關係,我會陪你度過的。」杜威德低聲的說。

  「杜威德……」心,輕顫著。

  「恩媺,至少在我面前,你沒必要把痛苦壓抑,也沒必要在人前強顏歡笑,難過就難過,要憂鬱就要憂鬱,懷疑就懷疑,不信任就不信任,有什麼關係?有痛苦就痛痛快快的發洩,然後煙消雲散,不是很好嗎?不信任的話,就讓時間來證明,日久見人心,不是嗎?」

  「媽媽說,我沒有權利任性,長得差,就得笑臉迎人,時時甜美嬌憨……」她低喃。

  「沒那回事,喜怒哀樂是理所當然的,人有七情六慾非常正常;永遠開朗快樂保持笑容才是不正常。」

  「那……我也可以不笑了?」

  「當然可以,當一個酷酷的小冰山也很可愛。」他笑說,眼底有些發熱。

  她扯了扯嘴角,緩緩地閉上眼睛,抬起左手撫上他已經冒出胡碴的臉。

  「杜威德,你可不可以變難看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安心的愛他。

  「哎呀,就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啊!怎麼辦?」他輕笑,眼淚滴了下來,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輕輕一顫,那熱燙的液體,滲入了她冰冷乾枯的心,像泉眼般,慢慢地湧出了一絲絲溫泉。

  他在為她流淚嗎?

  為這樣反覆無常、不信任他、鬱鬱寡歡、莫名其妙的她……心疼嗎?

  「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很討厭嗎?不覺得厭煩嗎?」她喃喃地問,透著疑問。

  「為什麼會?你在我面前表現出你拚命隱藏壓抑的一面,代表我是特別的,更代表你其實心裡已經信任我了,我很高興,可還是覺得心疼。」他坦白的說。

  「我心裡已經……信任你了?」她驚愕的低問。

  「當然啦,不然你自己想想,你的這一面給誰看過?」他說得異常篤定。

  是沒有。

  「是……嗎?」她有些疑惑。

  「當然是。」原來她已經信任他了……

  「杜威德,我想睡了……」她喃喃地道,好像有些安心,終於可以睡了。

  「嗯,你睡吧。」他柔聲說。

  「你會陪著我嗎?」

  「我會陪著你,乖乖睡。」

  「就算我是酷酷的小冰山?」

  輕笑一聲,圈緊雙臂,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揉進心裡。

  「對,就算你是酷酷的小冰山,也是我最可愛的小冰山。」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42 AM

第八章

  懷裡的人終於沉沉的睡去。

  這輩子,他的心從來不曾這樣痛過。

  那是個什麼樣無恥的男人?是什麼樣可悲又殘忍的母親?

  那個李耕佑……他知道李耕佑的父母是誰。

  去年,李父的自傳上市,他看過裡面有關李父那感人勵志的求學奮鬥史。

  自傳裡也有寫到,李父確實是在國外求學時和李母結婚,有一子一女,並在前年,李父從其岳父手中接下某私立貴族學園理事長的職位。

  如果她口中生她的那個男人就是李耕佑的父親,如果她的母親說的是真的,那……一個男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人間哪得幾回聞!

  輕輕的將她抱起,走進她的臥房,將人放在床上。

  想直起身,卻發現衣襟被她的左手緊緊揪住,稍稍使力想解開,她卻蹙了眉,不安的動了動。

  他無聲地歎,心疼不已,於是小心翼翼的脫了鞋爬上了床,在她身旁躺下,溫柔地將她攬進懷裡。

  如果他的存在能讓她安心,又何嘗不是她對他存有感情的證明?

  「我會陪著你的,安心睡吧……」他溫柔的低語,看著她,漸漸的,也閉上眼睛,一起睡著了。

  他是被驚醒的,睜開眼,外頭天已經大亮。

  他不知道是什麼驚醒了他,望著依然睡得很熟的人兒,似乎沒什麼問題,他也就放下心來。

  看了看時間,他輕輕地放開她,這次很順利的退開,悄悄的下了床,替她蓋好棉被,無聲地走出臥房。

  打了通電話回家,和母親談了好一會兒,才掛上電話,再看了眼時間,改撥公司的電話請假,之後再打了張姨的手機讓她今天休息。

  該交代的都交代好了,杜威德走進臥房,打開冰箱有些發愣。他只會炒飯,怎麼辦?

  雙手環胸思考了一會兒,拿出耳機戴上,再次撥了家裡的電話。

  「媽,是我,大嫂在嗎?」

  「你大嫂在準備早餐,怎麼了?小可愛還好嗎?」杜母有些擔心地問。

  「她還沒醒來,我想做早餐,可是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想問問大嫂,做即時線上教學。」他笑說。

  「那我還真是幫不上忙呢。」杜母笑。「你等等,我叫你大嫂聽電話。」

  「謝謝媽。」

  「喂?小叔,要做早餐啊?」杜大嫂脆亮的聲音響起。

  「是啊!大嫂有什麼建議?」

  「先決定要西式還是中式的?」

  「唔……我看看。」他再次打開冰箱,吐司什麼的西式早餐材料,在假期前已經用完了。「我看中式的好了。」

  「我知道了,我想想,就做簡單的好了,煮個香菇雞絲粥,好入口好消化又營養。」

  「好,我該準備什麼?」

  杜大嫂一邊說明,杜威德趕緊翻找冰箱,確定需要的材料都有,便在杜大嫂隔空遙控下,煮起了他第一碗粥。

  白米加水一比十的比例煮大約一小時,切香菇絲、雞肉絲、生菜絲一旁備用,等到白米變成粥,將香菇絲和雞肉絲放入,再燉煮約二十分鐘,調味。

  抹了抹汗,趕緊又撥了電話。

  「大嫂,煮好了,然後呢?」

  「然後拿個碗盛粥啊!」杜大嫂很沒轍的喊。

  「那生菜絲呢?還有一顆蛋沒用,它們怎麼辦?」看著大嫂交代的食材還有剩啊!

  「盛好粥時,撒上那些生菜絲,再放一顆蛋黃就行了。」杜大嫂撫額歎息。

  「只要蛋黃嗎?那蛋白呢?」

  「你拿去敷臉吧!」杜大嫂笑笑說道:「下午我會叫你大哥用快捷寄一本食譜給你,你自己慢慢研究。」

  「嗄?有步驟嗎?寫得夠清楚嗎?步驟如果不清不楚我也不會喔!」

  「好啦好啦!我自己寫一些,保證步驟一清二楚,不過這要再等幾天。」杜大嫂掩臉歎息。

  「謝謝大嫂。」

  「你啊,不是有請那個張姨嗎?」

  「我想這幾天恩媺可能需要獨處,我不想有外人在。」他低聲的說。

  「嗯,我聽媽說了,小可愛真可憐……」杜大嫂歎息。

  「可能會變成一座小冰山。」他低笑,聲音有些沙啞。

  早上那通電話,他跟母親談了很久,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決定不可能改變,所以他必須讓他的家人知道她的狀況。他相信他的家人,一定可以成為他的助力。

  「那也無妨,就算是一座小冰山,我想也一定是可愛的小冰山。」杜大嫂立即說。

  杜威德忍不住笑了。他們家的人啊!

  其實都有些傻氣兼粗神經,只要是喜歡的,眼裡除了優點之外,什麼都看不見了。

  「你要好好照顧小可愛,別跟她賭氣,知道嗎?」杜大嫂叮嚀。

  「不會的,你們放心吧。」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很忙,再見。」杜大嫂匆匆說道,掛斷電話。

  杜威德拿下耳機,連同手機一同放在小吧台上,依照大嫂說的完成最後一個步驟,試吃了一口,味道竟然很不錯。

  很滿意的一笑,端著粥走進房裡,放在小桌上,才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依然沉睡的小女人。

  好一會兒之後,他看了看時間,九點多了。

  平常她連鬧鐘都不需要,生理時鐘向來都非常準時,在六點三十分起床,十點以前一定到倒,今天竟然會睡這麼遲。

  大概是因為昨晚睡得太遲了,把她的生理時鐘打亂了。

  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好了。

  他起身,端著粥離開臥房,放在餐桌上,拿網罩蓋起來。

  廚房小吧台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走進廚房拿起手機,是……公司的號碼。

  「我是杜威德。」他接通電話。

  「杜經理,你好,我是裘副總裁特助李耕佑。」

  「李特助?」杜威德有些訝異。

  「是,有什麼問題?」李耕佑似乎有些疑惑。不知道這杜經理聽見他來電為何這麼驚訝?

  「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前不久才剛拜讀令尊的自傳,對於令尊當年身在異鄉刻苦求學覺得很佩服。」他淡淡地笑說。

  「這樣啊!嗯,當初父親是很辛苦。」

  「請問李特助有事嗎?」

  「抱歉,在杜經理休假時冒昧打擾。」

  「沒關係,有什麼事情請說。」

  「是有關戴裡克公司的案子。」

  「戴裡克案不是一直都由德國分公司全權處理嗎?」杜威德皺眉問。

  「是沒錯,不過截至目前為止,一點績效也沒有,分公司那邊的說法是,當初是杜經理負責接洽招待的,杜經理回國後,戴裡克案就沒有進度,他們不知道杜經理是怎麼跟戴裡克負責人談的。」

  「當初我是剛好在德國分公司,只是擔任支援輔佐的工作。」他仍皺眉道。

  當初分公司負責此案的專員幾乎將工作都推給了他,反正就是瞧不起黃種人,故意刁難,沒料到他與戴裡克的負責人相談甚歡,談得非常順利,那專員生怕案子在他手上談成,又將他推開自己接手,碰巧總裁的人事命令下來,將他調回了總公司,他也就回台灣來了。

  「算了,當初的事總裁很清楚,我不想多談,李特助就直接說吧!這個案子總裁有什麼指示?」

  「總裁下令由總公司接手戴裡克案,本來總裁是打算讓杜經理負責的,不過不巧,杜經理這個禮拜請了假,才改由裘副總裁接手。」

  他想也是,要不然就不會由身為裘副總裁特助的李耕佑打這通電話了,只不過他還是不懂對方來電的目的。

  「所以呢?李特助這通電話目的是什麼?」

  「裘副總裁說,他出發前,希望杜經理能交一份有關戴裡克案的報告給他,他想瞭解杜經理對這個案子以及對戴裡克的看法。」

  「請裘副總裁直接詢問德國分公司負責戴裡克案子的專員,會更清楚。」

  「杜經理,戴裡克案差點毀在德國分公司手裡,他們的報告有必要看嗎?」李特助笑問。

  杜威德皺著眉,手指頭在吧台上輕敲著。

  「裘副總裁何時出發?」

  「後天。」

  「好吧,報告的事我會盡快準備,報告做好之後,我會送到公司去。」

  「謝謝,不過杜經理在休假,不用專程跑一趟公司,報告準備好之後打個電話給我,我過去拿就行了。」李耕佑說。

  「不必了,我會送到公司去。」杜威德強調,怎麼可能讓他到這裡來。「還有事嗎?」

  「不,沒事了。」

  「對了,李特助。」他突然說道:「有機會的話,可以請李特助問一下令尊,認不認識一位張逸女士,好嗎?」

  「張藝?」

  「弓長張,以逸待勞的逸。」

  「這位張女士是?」李特助好奇地問。

  「她是被一個無恥男人騙財騙色毀掉自己一生成就了那個無恥男人的可悲女性。」杜威德一口氣說。

  李耕佑沉默了一會兒,才遲疑的開口。

  「為何杜經理會想問家父認不認識這位張女士?」

  「因為我在幫這位張女士尋找失聯的故人,剛好其中一位也叫李宗慶,我擔心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的誤會,所以請李特助問問。」杜威德說。

  「原來如此。」李耕佑理解應道:「杜經理和這位張女士是什麼關係?」

  「故人。」已故之人。「就麻煩李特助了,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我會問問家父。」

  「那就先謝了,再見。」收了線,他沉思了一會兒,走進臥房探視李恩媺,發現她還是睡得很熟。

  他輕輕在床沿坐下,伸手輕碰了一下她的頰,有些涼。

  「你會怪我多管閒事嗎?」他低聲的問。

  幫她拉高棉被,溫柔的拂開她額上的發。

  「你沒說是誰,我自己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反正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到時候心虛的人自然會有動作,我們就等著吧。」彎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又看著她好一會兒,確定一切安妥之後,他回到住處。

  走進書房,他先打開筆電,再翻出一些之前所準備的文書資料之後,他開始準備報告,其間曾停下來打了幾通電話聯繫,瞭解現在對方的想法,再更動報告的走向,直到按下列印鍵,他才從電腦前抬起頭。

  訝異的看見時間已經超過十二點,他轉了轉脖子,起身將報告裝訂好,放進牛皮紙袋裡,弄好了之後,他眉頭微微蹙起,又看了眼時間,便拿著報告回到她的住處。

  將裝著報告的牛皮紙袋丟在茶幾上,腳步沒停的直接走進她房裡。

  一樣沉睡著。

  「恩媺。」他在床沿坐下,輕聲的叫她,「恩媺,該起來了。」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

  「恩媺?」她伸手搖搖她。「恩媺,起床了,想睡的話,吃個午餐再繼續。」

  依然沒有一絲絲動靜。

  他眉頭緊蹙,臉上閃地一絲不安。

  「恩媺!」他提高聲音,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臉。「恩媺,醒醒,恩媺!」

  沒有回應,她動也不動,連眼眸也沒顫抖一下。

  「恩媺?」他激動喊道,心裡的不安滿溢,他抱起她,衝了出去。

  劇烈的震動,將她在虛空中飄遊的靈魂給慢慢的拉了回來。

  砰的一聲響,好像是關車門的聲音,李恩媺動了動沉重的眼眸,好一會之後,才費力的掀開。

  她在車上,躺在後座,而車子是靜止的。

  還沒想透是怎麼回事,駕駛座的門被打開,她偏頭望去,是杜威德。

  「杜……」她才出聲,杜威德便猛地回過頭來,一對上她睜開的眼,他像是不敢相信,立即又下了車。

  緊接著是後座的車門便被打開,他蹲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下一刻便將她緊緊擁進懷裡。

  察覺他的顫抖,埋在她頸側的臉,傳來了一股濕熱,她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抬起左手,一下一下拍撫著他輕顫的背。

  「乖乖,不哭。」她低低柔柔地說。

  感覺抱著她的厚實身軀一僵,接著他噗哧一聲,劇烈的顫抖起來。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她咕噥,萬分不能理解他是怎麼了。

  杜威德埋在她以頸側深吸了口氣,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有著淚痕,卻帶著淺淺的欣慰笑容。

  「發生什麼事了?」她蹙眉,抬手抓著袖子輕輕地替他拭去淚痕。

  「沒有,現在已經沒事了。」他笑。

  她微微歪著頭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慢慢地環顧四周。

  「奇怪?我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麼會在車上?你要帶我去哪裡?」李恩媺疑惑地問。

  「你睡太久,又叫不醒,所以……」他看著她理解後有些訝異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尷尬。「既然沒事,我們回家。」

  他當作沒這回事,扶著她下車,將車門關好鎖上。

  「我肚子餓了。」走進電梯的時候,她眨著迷濛的雙眼說。

  而他,哈哈大笑的一把抱住了她。
 
  坐在餐桌旁,李恩媺有些懷疑的瞪著剛從微波爐拿出來的一碗粥。

  「你說這是你煮的?」她疑問。

  「對。」杜威德將湯匙塞進她的左手。「快吃啊,不是肚子餓了?」

  「張姨呢?」她望望四周,沒有看見人。

  「我放她的假。」他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指了指她的粥。「快吃。」

  很猶豫地舀了一湯匙,可是沒啥勇氣放進嘴裡,她可沒忘記他只會炒飯。

  「為什麼放張姨假?」

  「因為我請假在家,張姨就可以放假了,你應該不需要兩個人照顧你。」杜威德朝那碗粥點了點下巴。「吃啊。」

  「喔,好。」嘴裡說著,可是手上卻沒勁。「為什麼你請假?」

  「因為張姨放假,所以我請假。」

  李恩媺愣了愣。這有回答跟沒回答不是一樣嗎?

  「快吃!」杜威德笑望著她,直接下命令。

  她低下頭疑惑地瞪著粥。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吃了會不會肚子痛?」她嘟嘟嘍嘍地自言自語。

  「李恩媺,你還真是不給面子。」他無奈地歎。

  「吃就吃嘛。」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家裡好像沒胃藥……」

  視死如歸的吃了一口,表情一愣,訝然的抬頭望向他。

  「怎樣?毒不死你吧。」他調侃。

  「好好吃。」她開始一匙一匙往嘴裡送了。

  「嘿!吃慢一點。」見她吃得急,是很有成就感,可是空了太久的胃,還是要緩食比較妥當。

  「唔……」她點頭,稍稍放慢了速度。

  看著她,杜威德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心痛。

  從醒來到現在,她……沒有露出一絲絲的笑容。

  也不是變成了一座小冰山,就只是沒有笑容。

  她當然可以不笑,可是為何她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有提,就好像那些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不希望她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再一次逃避壓抑。

  「杜。」

  聽見她的聲音,他抬眼望向她。

  「謝謝你。」李恩媺誠懇地望著他。

  「為什麼?」他問。

  「謝謝你對我說那些話,謝謝你的包容,還有謝謝你愛我。」她說:「雖然心裡的陰影還不能完全散去,雖然我可能還無法完全敞開心房,可是我會努力的,你……等我,好不好?」她輕聲的說。

  原來她沒有逃避。杜威德既感動又欣喜。

  「好,我不只會等你,我還會陪著你,慢慢來,不用急,我會一直都在。」

  「嗯……」李恩媺點頭,然後把空碗遞到他面前。「我還要吃。」

  「好。」他接過碗,突然想到。「你剛剛叫我什麼?」

  「杜。」她說。

  「為什麼叫我杜?」

  「因為你姓杜,一個字簡單。」李恩媺看著他手上的空碗,一臉好像他挾持人質勒索的表情。

  她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失笑,走進廚房把剩下的粥倒進碗裡,回到餐桌放在她面前。

  她又開始吃粥,好一會兒之後,像突然想到一樣,抬頭望向他。

  「杜,你吃了嗎?」

  杜威德這才想起,他連早餐都沒吃呢。

  「我出去買飯,你還想吃什麼嗎?」

  她搖搖對。

  「那我出去了,你沒問題吧?」

  「會有什麼問題?」她不解地問。

  杜威德一愣,笑了笑。

  「是啊,會有什麼問題?」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要太小心翼翼,她不會有問題的,他相信她。「我要順便到公司一趟,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做,像那個碗你就別洗了,知道嗎?」

  「喔!」她乖乖點頭。杜威德又看了她一眼,才進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牛皮紙袋和鑰匙出門去了。

  待鐵門一關上,李恩媺抬起頭來,看著鐵門好一會兒,慢慢地站起身,走進浴室。

  她看著鏡子裡的人,好一會兒慢慢地扯開嘴試著笑笑,但……好難看。

  收斂了一下,又扯了扯嘴角,好僵硬。

  嘗試了幾次之後,她終於抿緊了唇。糟糕,她好像……忘了怎麼笑了……

  門鈴響起,她呆了呆,慢慢走出浴室,打開大門,看著鐵門外的兩名訪客,當視線落在後面那人的臉上時,她全身凍住。

  「李小姐,可以談談嗎?」外面的人從門縫塞了一張名片進來。她的回答是,輕輕的,無聲的將門關上。

  蹲下身,單手抱住了膝。

  門鈴響起,她抱著自己前後晃動著,將臉埋在膝蓋,不住的發抖。砰砰砰!拍打鐵門的聲音傳來。

  啾啾啾!鳥鳴的門鈴聲沒了往日的悅耳。

  她緩緩的,爬到沙發旁,拿起話筒,撥了杜威德的電話。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44 AM

第九章

  杜威德拿著有關戴裡克案的報告,踏進公司大樓。

  「咦?杜經理?你不是休假嗎?」電梯前,遇到同是海外事業中心的同事,不過是亞洲部門的。

  「王主任。」他淡淡一笑,揚了揚手中的牛皮紙袋,「有點事處理一下。」

  「這樣喔!辛苦你了,都休假了還要專程跑一趟,杜經理就是太能幹了,缺了你還真是不行。」

  「哪裡,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缺了誰就不行的。」杜威德淡淡地說。

  電梯門打開,兩人前後踏進電梯,王主任看見他按了頂樓,有些訝異。頂樓是總裁和四位副總裁的辦公室啊!

  杜威德沒有理會王主任好奇的表情,電梯抵達十六樓時,意思意思的點個頭當作道再見,目送王主任踏出電梯後,立即按下關門鍵。

  到達頂樓,他踏出電梯,直接走到大廳櫃檯。

  「你好,我是海外事業中心歐洲部門經理杜威德,和李特助有約。」

  「是的,李特助交代,杜經理可以直接到他的辦公室。」

  「不了,請你通知李特助,我在會客室等他。」杜威德指了指櫃檯左方那間會客室,便逕自走了過去。

  坐在會客室裡,他沒有喝剛剛小姐送進來的咖啡,偏頭望著雜誌架上的雜誌,看見封面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物,他伸手將雜誌拿過來——封面人物李宗慶。

  還真巧。

  修長的雙腿交疊,他先是看著封面。李宗慶確實是個俊美的男人,今年已經五十三歲,可是除了增添一股成熟的男人的味道之外,依然是個「好看的男人」,和李特助一比……

  會客室門上傳來兩聲輕敲,他抬起頭來,看見推門而入的李耕佑。

  父子兩人七分相似,和李特助一比,確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杜威德將雜誌放回架上,看見李耕佑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心裡了悟。李特助已經問過他父親了,而他父親的反應,肯定讓他更加懷疑才對。

  看來他沒有找錯人。

  「李特助,這是我對戴裡克案準備的資料報告,現在就交給你了。」杜威德拿起茶幾上的牛皮紙袋,站起身遞給他。

  「謝謝杜經理,不好意思還讓杜經理專程跑一趟。」李耕佑接過,俊美的臉上帶著淺笑,目光在他臉上梭巡著。

  「那我就告辭了,再見。」他裝作沒看到,朝他點了點頭,便要離開。

  「杜經理,請留步。」李耕佑開口。

  「還有事嗎?」杜威德緩緩的轉過身,明知故問。

  「可以坐下來談一談嗎?」他客氣的說。

  杜威德故意看了一眼手錶。

  「不會耽誤杜經理太多時間的,我只是想請教杜經理一些問題而已。」李耕佑立即說。

  「好吧。」杜威德重新坐下,雙腿優雅的交疊,一派閒適的看著他。「李特助想要談什麼?」

  「關於你電話中提到的那位張女士,我想多瞭解一下。」

  「喔!令尊認識張女士嗎?」

  「這個……家父說並不認識。」

  「既然令尊並非張女士那位同名同姓的故人,那李特助有什麼必要瞭解張女士呢?」他客氣的笑問。

  「杜經理,可以讓我與張女士見個面嗎?」

  杜威德挑眉。「抱歉,這件事我辦不到。」

  「我並沒有不良企圖,我只是想見見她而已。」

  「李特助,你誤會了,不是我懷疑你的企圖,而是我真的沒辦法,因為張女士在八年前就去世了。」

  李耕佑愕然,似也鬆了口氣。

  「呵!」杜威德故意嘲弄一笑。

  他一凜,望向他。

  「李特助一定很疑惑,既然張女士都過世了,我尋找張女士的故人所為何事,是吧?」杜威德回視他,似笑非笑,「其實很簡單,我也是受人之托,討債的。」

  「討債?」

  「我之前電話中有稍微提到張女士的際遇吧,其實這位李先生就是那個無恥的男人,我手上有很多過去這位李先生和張女士往來的資料,像是信件、轉帳收據等等,還真是一筆可怕的數字呢,嘖嘖,這種人真的丟盡男人的顏面,讓他身敗名裂還真是太便宜了。」

  杜威德凝視著李耕佑,淺淺一笑。

  「不談了,想來也是我太急切,令尊是這麼崇高,這麼高尚的人,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惡劣無恥卑鄙下流畜生不如的人,想必是受同名同姓之累,請代我轉達我的歉意。」他站起身,右手放在胸前,優雅的行了一個禮。「失陪了。」

  「杜經理!」李耕佑急忙喊住他,深吸了口氣,站起身,垂在身側的兩手緊成拳。「可以……可以讓我和你的委託人見一面嗎?」

  「有必要嗎?」杜威德笑。「還是說,李特助有興趣的是我手上的資料?」

  李耕佑猛地抬起頭來,眼底有著氣憤。「我不……」

  「沒想到李特助也是好奇之人。」杜威德像是沒聽見他開口。「呵呵,八卦人人牽掛,形容得還真是貼切。」

  他沉默的看著他。

  「目前我沒辦法讓你和我的委託人見面,至於以後……」他聳聳肩。「以後的事誰知道?畢竟世事難料。」

  「我瞭解了。」李耕佑歎了口氣,心裡其實也清楚,他什麼都知道了。

  「那麼……我就告辭了。」杜威德微微點了點頭,走向門口。

  「杜經理,最後一個問題,那位張女士……有親人嗎?」

  杜威德握著門把,沒有回頭。

  「她有一個女兒。」

  「是那個……李先生的骨肉嗎?」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打開門離去。

  走到電梯前,口袋的手機響起,他立即掏出,是恩媺。

  「恩媺?」杜威德低喚。

  「杜……你在哪裡?」她的聲音顫抖著。

  他身子一凜,「我在公司,怎麼?那是門鈴聲嗎?有人來了?」

  「那個人……那個人找上門了,杜,那個人現在在外面……」

  那個人?李宗慶!

  他猛然回頭望向會客室,剛好看見李耕佑走了出來。

  杜威德毅然決然衝到他面前,不顧他一臉詫異的表情,抓住他的手就走。

  「杜經理?」李耕佑喊。

  「跟我來,你要見的人,我帶你去見,有什麼問題,路上再談!」杜威德對他低吼,然後對著電話安撫道:「恩媺,我馬上回去,你別怕,也別開門,我馬上回去!」

  李耕佑繃緊神經,猜出電話那端應是發生了什麼事,也猜到電話裡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他想見的人。

  於是他不再多問,「等我一下。」

  掙開杜威德的手,快步走向櫃檯,將牛皮紙袋交給櫃檯小姐。

  「把這個送到裘副總裁辦公室,轉告副總裁,我有緊急事件必須馬上去處理,等我回來再向他請罪。」交代完,便快步回到杜威德身邊。

  電梯剛好抵達,兩人話不多說走進電梯裡,留下櫃檯小姐茫然的對視,然後八卦魂甦醒——白楊集團最新的斷背山八卦於焉產生。

  電梯一打開,杜威德便看見在她門外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正不屈不撓的拍打著門,按著門鈴。

  「你們在幹什麼?」他生氣的怒吼,踏出電梯。

  「爸?」李耕佑錯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和他們的家庭律師。

  李宗慶也錯愕的望著兒子,臉色變得非常不自然。

  「杜先生,太好了。」大樓保全王中璋欣慰的說:「我一直阻止他們,可是李先生和他的律師不理會,我本來想報警,可是這位律師說報警的話,有麻煩的是李小姐。」

  杜威德憤怒到極點,反而陰冷的笑了起來。

  「是嗎?那我們不報警,找記者好了,這麼有新聞價值的報導,怎麼可以沒有媒體在場呢?」他冷酷的視線掃了在場的人一眼,掏出手機。

  「杜經理!」李耕佑壓住他的手。

  他冷冷地瞪著他。

  「拜託,讓我們談一談,我保證不會傷害她,我想她也不會願意這件事上媒體才對,那對她也是傷害。」李耕佑溫聲懇求。

  杜威德甩開他的手,怒視李宗慶和他身旁的律師,然後交代大樓保全。

  「王先生,把大樓監視檔案拷貝下來,我們會用得到。」

  「我知道了,我馬上去。」王中璋大聲的說,轉身立即搭電梯下樓。

  看見眾人都變了臉色,杜威德才稍稍滿意。

  「爸,請你帶著你的人先離開,晚上我會回去,到時候我們再談。」李耕佑凝重的說。

  「耕佑,你不可以聽這些人胡說八道,爸爸是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絕對不要——」

  「爸!不要說了。」他沉痛地打斷父親的話。

  「不行,耕佑,你不要被他們欺騙了,那個女人無非就是想要錢,讓齊律師一起……」

  「爸爸!」李耕佑雙手握拳,微微顫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已是一片冷然,他重複一次,「晚上我會回去,到時候我們再談。」

  「李先生,我們先離開吧。」齊律師低聲的說。

  李宗慶看了看律師,然後望向杜威德,被他眼底深深的鄙夷給擊退一步,這讓他沒有勇氣看向兒子。

  「走吧。」低下頭,轉身踏進電梯。

  清場之後,兩人站在門外默默無語。

  好一會兒之後,李耕佑才低低的開口。

  「我……真的不敢相信……」低垂著頭,他痛苦的顫抖。

  杜威德看著他,歎了口氣,抬手動作有點粗魯的揉了揉他的頭,這個動作帶了點惺惺相惜,雖然他們的交情也沒到可以做這種動作的程度,不過看著李耕佑訝然失落的樣子,他就是忍不住想這樣安慰他。

  李耕佑錯愕的抬頭看向他,他撇撇唇,掏出鑰匙開門,不過鐵門反鎖著,用鑰匙也打不開。

  「恩媺,是我。」他額頭靠著鐵門,對裡面喊道:「恩媺,沒事了,那個人走了,你可以開門了。」

  「杜……」小小的,怯怯的,顫抖的聲音在門內響起。

  「對,是我,我回來的。」杜威德柔聲的說:「開門,好不好?」

  「他們……都走了?」

  「對,都走了。」

  下一瞬間,鐵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他退一步,門打開了,李恩媺直接撲進他的懷裡,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彎身張臂接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眼眶發熱了。這段時間她有多害怕?他真恨不得自己能早一點來到她身邊!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他紅著眼眶說著。

  埋在他肩上的頭搖了搖圈著他頸子的手緊了緊。

  杜威德望向李特助,示意他一起進屋後,便抱著李恩媺先進去。

  李耕佑看著在他懷中嬌小的女孩,還沒看清楚她的長相,只看見她嬌小的身軀可憐兮兮地顫抖著。她真的被父親嚇壞了!杜威德抱著她在沙發上坐下,讓她坐在他腿上,輕輕的拍撫她依然輕顫的身子。

  「恩媺,我們有客人。」他看著李耕佑,低聲對她說。

  李恩媺瞬間一僵,沒有抬頭,左手揪緊他的肩。

  「誰?」她顫聲問。

  「我是李耕佑。」他輕聲開口。

  李恩媺猛地抬起頭來,回頭瞪向他。

  是她!李耕佑一愣。他記得她,公司總務部的小姐,上次公司旅遊時,她被她的朋友強拉著和他拍過照片。

  不,更早之前,曾在公司樓梯間碰過一次,那次的她讓他覺得很有趣,覺得好可愛的一個女孩。

  原來,她是他的……妹妹。

  李恩媺瞪著他一會兒,在他似乎要開口說話之前,回頭瞪著杜威德,眼底是被背叛的憤怒。

  杜威德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心頭一凜,「恩媺,你聽我說……」

  咱的一聲脆響,她用盡力氣甩了他一個耳光,掙脫他的懷抱,跳下他的腿,憤怒的瞪著他平靜的俊臉。

  「你憑什麼?」李恩媺咬牙切齒質問他,「你憑什麼自作主張?任什麼多管閒事?憑什麼隨隨便便介入我的生活?」

  「我愛你,恩媺。」杜威德平靜的說。

  「愛?哈!在你背叛我的信任之後,你對我說愛?」她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一樣,嘲諷的瞪著他。「我媽說的才是對的,果然……不值得信任!」

  他的心,痛得瑟縮,卻依然平靜地望著她。

  「滾出去!把……你的朋友一起帶走——」李恩媺充滿恨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臥室,大力甩上門並鎖上。

  「唉,搞砸了。」杜威德歎息,往後靠向椅背,臉頰刺痛著,可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她的手一定很痛。」

  李耕佑訝異的望著他,雖然不認為他會生氣,可是這麼平靜……

  「對不起。」他低歎了聲。

  「和你沒關係,是我欠考慮,多管閒事,自作主張插手調查這件事。」杜威德眼一白。

  他一愣。「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知道你做的事?」

  杜威德聳聳肩,抬手揉了揉臉頰,望向錯愕的李特助。

  「我在聽到那樣的故事,得知這件事的結果對她影響有多大的時候,我怎麼可能置之不理?」他正色說道:「我也沒打算就這樣帶著你上門,或者讓她知道這件事,哪料到事情會攪和在一起。」

  李耕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也不要怪我,我並不確定那個人是你父親,因為恩媺什麼都沒說,我只是從她說的故事裡抓到一小截線頭,拉扯線頭試探一下而已,誰知道令尊心虛的程度如此誇張。」杜威德嘲諷。

  「我沒怪你,雖然腦袋很混亂,但還是分得清是非的。」李耕佑歎口氣。「再說,有資格怪人的人,絕對不是我們這邊的人。」

  「你也不必自責,你是無辜的,恩媺只是沒辦法面對你那張臉,不是連你都責怪進去,誰教你們父子長得那麼像。」他輕聲的安慰。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從今以後要用什麼態度來面對自己的父親。」又歎了口氣。

  「幫個忙。」杜威德突然說。

  「你是早上和我講完電話之後,才問你父親的,對吧?」

  「是,我是打了電話給他。」

  「那他為什麼會這麼快找上門來?好像他早就知道恩媺是誰,一直掌握著她的行蹤,而且來得這麼巧,我出門了才來?」杜威德皺眉,愈說愈覺得不對勁。「你父親該不會一直派人監視著恩媺吧?」

  李耕佑也是一臉震驚,隨即像想起什麼似的微微張口。

  「我想我大概知道為什麼。」他低歎。

  「怎麼回事?」杜威德皺眉。

  「上次公司旅遊,我和……李小姐拍過照片,爸爸他看過,還問過她是誰,我以為爸爸誤認為我和她在交往,所以告訴他是公司的同事。」

  「恩媺說,她和她媽媽長得很像。」杜威德沉著臉。「難道看到照片之後,令尊就調查她,派人監視她了?」

  「大概吧,我回去會問清楚。」

  「還要問清楚,他帶著律師找上門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放心,是我父親對不起她們,我不會讓他一錯再錯。」

  杜威德陰沉著臉,望向她的房門。

  「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明明很脆弱,卻總是命令自己要堅強,看得讓人很心痛。」他起身,走到她的房門口,額頭抵在門板上。「現在她在裡面,肯定正在為了剛剛那些氣話自責不已,為了打我這一巴掌難過極了,其實她根本不用自責難過,這是我自作自受、活該,她這個耳光打得好,我只心疼她打得那麼用力,手一定很痛。」

  房裡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他微微一笑,眼底卻滿是心痛,他是做錯了,他真的太自以為是,忽略她的想法和意願。

  「李耕佑。」他喊。

  「什麼事?」李耕佑趕到他身旁。

  「如果你想做一些彌補,那麼就幫我們一個忙。」

  「你說,我一定做到。」

  「轉告你父親,恩媺一點追究的意思也沒有,也不會將過去的事公諸於世,所以不管現在他還在暗中想對恩媺做什麼,都叫他停止,不要再來招惹恩媺,也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雙方就老死不相往來吧。」

  李耕佑沉默,好一會兒才澀澀的開口,「你確定這樣可以嗎?」

  「恩媺,你說好不好?」杜威德低低的問。

  「好……」過了好一會兒,門裡才傳來哽咽的聲音。

  「聽,她說好。」偏頭笑望著李耕佑。

  「恩媺……我就叫你恩媺,好嗎?」他對著門板溫柔地說:「不管怎樣,是我父親對不起你們,我一定——」

  「李特助。」門內,李恩媺出聲打斷他。

  李耕佑怔愕,隨即苦笑。還叫他李特助,那就代表她不接受其他身份。

  「如果李特助真的想替你父親做補償,就照杜威德剛剛說的吧,我只要這樣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需要。」

  「我知道了,我會和我父親談的。」他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必須請你離開了。」李恩媺說。

  「不,是我不對,我……走了,請你保重。」李耕佑低下頭,「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見面嗎?」

  「對不起。」這是她的答案。

  「我瞭解,我很抱歉,再見。」

  李耕佑對杜威德一鞠躬,轉身離開公寓。

  「他走了。」對著門裡頭的人說。

  房門緩緩地打開,李恩媺低著頭走出來,走進他的懷裡。

  杜威德環住她,彎身靠著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的抱歉,「對不起。」

  她搖頭,輕輕推開他,抬手撫上他的臉頰。

  「對不起,我……」她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是我活該。」杜威德對她咧開嘴笑,將她的手拉下來,心疼的看著她紅紅的手心。「你的手很痛吧?」

  聽他這麼一說,她忍不住放聲大哭,將臉埋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

  「我亂發脾氣,還打你……」

  「是我自作主張,沒顧慮到你的心情,真的是我活該,你發脾氣是應該的。」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愛你啊——」杜威德笑。「相信我嗎?」

  李恩媺沉默了一會兒,在他懷裡點點頭。

  「嗯,我相信你。」是的,她相信他,真的相信他了。

  杜威德鬆了口氣,開心地緊緊抱住了她。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46 AM

第十章

  「所以,是因為旅遊的照片,讓……那個人知道我的存在,懷疑我進公司接近李特助是想報復,或是有什麼不良企圖?」

  事發之後,過了兩天,杜威德將李耕佑的話告訴李恩媺。

  「對,那個人看到照片之後,就請徵信社調查,知道了你的近況,還派人在對面大樓負責監視你。」

  「監視我?」她臉色發白,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陌生人監視著,就覺得恐懼噁心極了。

  「別怕,現在人已經撤走了,李特助保證那個人不會再騷擾你。」

  「他要怎麼保證?」她才不相信。

  「他說他威脅他父親,如果違背了承諾,他會把事情告訴他的外公。」杜威德笑道:「雖然不致身敗名裂,但是絕對會失去所有,畢竟那個人所擁有的一切全都來自於娘家,娘家要收回是輕而易舉的事。」

  「是……是嗎?」李恩媺看著他。「杜威德,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找我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皺眉。

  她蒼白著臉低下頭。「也許那個人怕暴露一切,打算滅口。」

  「不會的,那個人沒那種膽子。」杜威德出聲安慰她。

  李恩媺眼神閃了閃,還是執意問:「你會嗎?」

  「當然會,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你--」

  「那就好。」她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我該去上班了。」杜威德看了眼時間。

  「杜,幫我一個忙。」

  「你說。」

  她起身走到臥房,一會兒拿出一封信,上面寫著「辭呈」兩個字。

  「這……」他接過信,微微皺起眉。

  「幫我向公司辭職。」

  「你確定?」她嚴肅的點頭,已經考慮清楚了。

  「那好,我會幫你辦好的。」彎身吻了她一下,他上班去了。

  送他出門之後,李恩媺摸了摸唇角,緩緩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的人。

  她心裡的陰影或許沒有消失的一天,但是她已經對他敞開心房,不害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脆弱陰暗的一面,她已經學會相信他,可是……

  「為什麼你不會笑了?」她喃喃地問著鏡子裡的人。

  她看得出他的擔心,看得出他為她心疼,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可是她該怎麼做?

  歎了口氣,回到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

  看見茶幾上的傳單,她眼睛一亮,伸手將傳單拿了過來。

  也許她該遠離這裡,去度假散心,或許能重拾笑顏。

  至於他……一個計劃在她腦海裡成形,他說他會找到她,所以她相信他。

  李恩媺起身快步走回臥房,開始整理簡單的行李。

  她的手現在除了因為打著石膏不能彎曲之外,手指頭其實都能活動,所以做起事來也沒有那麼困難了。

  戴上一頂長假髮,只有一隻手,沒辦法戴得很自然,於是她又戴上一頂帽子,拿來一副墨鏡,拆掉鏡片戴上,再換上一件披風型的外衣,遮掩手上的石膏。

  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樣的變裝還滿成功的。

  再次檢查行李,所有重要的證件都帶齊了,環顧房內,她將傳單和手機放在床頭櫃上。

  「來找我吧,我相信你。」她低喃,轉身離開。

  提著行李,在走廊刻意避開監視器,沒有搭電梯,直接走樓梯到地下停車場。

  到了停車場,她就沒有刻意避開監視器了,只要沒看見她是從她家出來的,就算監視器上看到變裝的她,也只是一個大樓住戶而已。

  從車道走出停車場,招了一輛計程車,直奔火車站。

  ***

  搭乘火車抵達目的地,李恩媺踏出簡樸的火車站,外頭只有少少幾輛排班的計程車,她走了過去,坐上計程車。

  「小姐要到哪裡?」

  「棲蘭觀光果園休閒民宿。」她輕聲地說,並把住址給司機,便望著窗外,沒再說話。

  車子出了小小的市區,周圍沒了房舍,只有田園風光。

  大約四十分鐘,計程車在棲蘭的大門口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喔!」計程車司機回頭說。

  李恩媺付了車錢,道了聲謝,提著行李慢慢地走進棲蘭的大門。

  「歡迎光臨,小姐一個人嗎?」一個年輕的男生用著愉悅的嗓音招呼,年齡約十七、八歲,想必是工讀生。

  「對。」

  「請跟我來。」工讀生在前面領路。「小姐有預約嗎?」

  「沒有。」李恩媺一愣。「小木屋客滿了嗎?」

  「目前還有兩間,不過小姐打算住多久?」

  「不一定。」

  工讀生將她領到櫃檯,她低著頭暗暗掃了一眼,微微鬆了口氣,沒有看見認識的人,只有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生站在櫃檯裡。

  工讀生將她交給櫃檯小姐之後,便離開了。

  「唔……小姐不一定住多久啊?那有點難辦耶。」櫃檯小姐有些苦惱的察看電腦的住宿資料,「目前剩下兩間小木屋,「晚香」和「鏡影」,「晚香」這個周休已經被預約,「鏡影」下個星期也被預約了,如果小姐要住超過一星期,可能到時候還需要換小木屋,如果沒有超過一星期的話,就沒關係。」

  「那個……你們不是還有一間叫「雅璞」的小木屋嗎?」

  「小姐以前來過啊?」櫃檯小姐笑問,仔細看了一下她,卻被帽子遮住大半張臉。

  「嗯。」李恩媺點頭。「可以住雅璞嗎?我上次來也是住雅璞,我先預付一個星期的住宿費。」

  「這樣啊,應該是沒關係,沒聽說老二要回來。」櫃檯小姐點頭。「就安排小姐住雅璞,請給我證件。」

  外面突然一陣嘈雜,櫃檯小姐張望,接過她遞上來的證件,只是倉促的瞄了一眼。

  「李恩維小姐。」櫃檯小姐倉促間看錯她的名字,她也沒打算糾正,快速辦好登記之後,將證件還給她。「獨棟木屋一天兩千五百元,非假日八折兩千元,預付一星期,五天非假日,兩天週末假日,總共一萬五,請問刷卡還是付現?」

  「付現。」刷卡還要簽名,她低頭從包包拿出皮夾,用不方便的右手夾著,有些困難的數了一萬五放在櫃檯。

  之後櫃檯小姐為她講解三餐時間,和果園、農場上舉辦活動的時間,她沒怎麼注意聽,只接過宣傳單,然後便跟著另一位工讀生來到雅璞小木屋。

  終於安靜了。

  她提著行李上樓,將行李丟在地上,然後是帽子蓋在行李上頭,接著是長長假髮、外套,沒有鏡片的眼鏡丟到櫃子上,最後脫掉鞋子,懶懶的往床上一躺。

  看著天花板,她愣愣呆望了好一會兒。

  他現在,一定很著急吧……

  閉上眼睛,她想著,不知道他要花多久時間才會發現?

  「來找我吧!我相信你找得到我。」

  ***

  「哲偉,那位小姐住在雅璞?」

  杜大嫂看見從雅璞走出來的李恩媺,因為不曾想過她會變裝隱瞞身份地住進棲蘭,所以看著變過裝的她只覺得身形有些眼熟,疑惑地問新進的工讀生。

  「對,那是李小姐,前天住進來的。」

  「李小姐?」杜大嫂訝異,仔細看著隔著段不小距離的人兒。

  「嗯,李恩維小姐。」

  「李恩維?」她眨了眨眼。原來不是小可愛啊!

  說的也是,如果是小可愛,怎麼可能偷偷住進來,而且又是自己一個人,這太說不過去了。

  「婉青,餐廳那邊找你討論菜單。」杜母從小徑走過來。

  「媽,你回來了!」杜大嫂迎上前。

  「對啊,剛到。」杜母笑。「我買了一些禮物,放在大廳櫃檯,等一下你再幫我分給所有人。」

  「好,你剛回來,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用了,我在車上有睡……咦?小可愛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人告訴我老二回來了?」杜母看著在前面小徑散步的李恩媺。「她的頭髮怎麼變那麼長?」

  「喔,那不是小可愛,身形是有點像,不過人家叫李恩維。」

  「明明是小可愛,她右手還打著石膏呢!」杜母一臉奇怪地皺眉。

  「咦?有嗎?」杜大嫂回頭仔細看,可是那外套遮掩得很好。

  「我剛剛看見了。」杜母肯定的點頭。「到底怎麼回事?小可愛為什麼用假名字偷偷住進來?那頭髮該不會是假髮吧?」

  婆媳兩人面面相覷。

  「我去問問--」杜母決定。

  「等等。」杜大嫂拉住她。「媽,如果她真是小可愛,這樣做一定有什麼原因,我看我們還是先問問小叔,看看他們發生什麼事?」

  「那個臭小子,一定是他的錯!」杜母直接判兒子的刑。

  「吵架跑到這裡來,可見小可愛的心是向著我們的。」杜大嫂眼睛閃閃發光。

  「那是一定的。」杜母滿意的點頭。

  「媽,你打個電話問小叔吧。」

  「不急,反正小可愛在這裡又不會有危險,就讓那臭小子多擔心幾天好了。」

  杜大嫂忍不住笑道:「媽,你這樣會讓人以為你是後母。」

  「對了,婉青,好好照顧小可愛,她的手不方便,多注意一些。」

  「我會的。」

  ***

  杜威德不只著急,他根本是急瘋了!

  監視器裡沒看到恩媺離開,就連得知李宗慶確實派人在對面大樓監視著時,李耕佑把負責監視的人抓來查問,那人也沒有看見她離開大樓。

  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蒸發,她帶了行李和所有證件,還故意留下手機,就是存心不和任何人聯絡。

  後來在地下停車場的監視畫面,他看見一個戴帽長髮提著行李的女人,他不確定恩媺是不是有那頂帽子和假髮,可是那身形和走路的樣子,讓他確定是她沒錯。

  「你這個良心被狗啃的傢伙……」他雖低喃咒罵,心裡還是擔心得要死。

  「還沒有消息嗎?」李耕佑走進他的辦公室。

  「你還沒下班啊?」杜威德懶懶的瞥他一眼。

  「剛剛和在德國的裘副總裁視訊,正要下班,順道過來。」

  「過來幹麼?你嫌我們兩個的八卦還不夠熱烈嗎?」抬起頭來再看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我想知道有沒有恩媺的消息。」李耕佑說道:「都已經一個星期了,恩媺到底跑到哪裡去?」

  「你老爸那邊真的沒消息嗎?」杜威德懷疑的問,兩人因為恩媺的關係,也走得近了,稱呼上也變得隨意了起來。

  老實說,要不是看見停車場的監視畫面,他還猜測恩媺是被他老爸滅口了,誰教恩媺失蹤前曾說過那種話。

  「真的沒有,我發誓。」

  煩躁的爬了爬頭髮。敢離家出走?那個女人就不要被他找到,否則他一定……

  一定會……

  桌上手機響起,杜威德立即拿起,失望的皺眉,原來是家裡打來的。

  「喂?我是威德。」

  「臭小子,你和小可愛吵架了?」杜母劈頭就質問。想說讓兒子多擔心幾天,誰知道一個星期了,這臭小子竟然不聞不問。

  「沒有啊!」能吵架就好了,他根本連人都找不到!

  「沒有?沒有她會自己一個人跑到棲蘭來?沒有你會一個星期不聞不問?也不想想她的手不方便,一個人住在雅璞我有多擔心!」

  杜威德錯愕的張著嘴,一時之間竟發不出聲音。

  「臭小子,無話可說了啕!」

  「媽--」杜威德突然大喊。

  「幹麼?吼我也沒用!」

  「媽,我愛死你了!」他哈哈大笑。「我馬上回去,你幫我看好她,不要讓她跑了!」

  杜威德掛斷電話,立即拿起外套和鑰匙準備離開。

  「找到了?」李耕佑立即問。

  「對,她跑到我家的民宿去,已經住了一個星期!」這女人真是氣死人了。

  「我馬上就趕過去,假單你幫我寫一下,先請一個星期好了。」

  「你請太多假了。」

  「無所謂,不能請的話,就直接幫我辭職好了。」杜威德無所謂的說,話都還沒說完,人已經離開辦公室了。

  李耕佑搖搖頭,懸了一個星期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走到杜威德的辦公桌後坐下,旋轉椅子面對大大的落地窗戶。

  看著外面的霓虹燈火,想到公司關於他和杜威德的八卦消息,忍不住輕笑。

  剛剛進來他的辦公室的時候,他還會抱怨呢,結果現在要他幫他寫假單,急著去找恩媺,就顧不得八卦了,是吧!

  他拿出假單開始填寫,然後拿著假單走出杜威德的辦公室,立即感受到許多目光投射過來。

  晚上九點,這個時間,因為要配合時差,海外事業中心歐洲部門依然有至少一半的員工在上班。

  他微笑著,將假單交給杜威德的秘書。

  「這是你們杜經理的假單,你幫他辦一下。」他微笑地說。

  「哦……好。」秘書小姐紅著臉,有些發癡的接過假單。

  他保持著愉悅的微笑,踏著優雅的步伐離開海外事業中心。下班了,任由最新的八卦在海外事業中心流竄,並擴散到整個公司。

  ***

  杜威德抵達棲蘭,已經半夜了。

  沒有驚動家人,他直接來到雅璞,躡手躡腳爬上二樓,昏黃的小夜燈亮著,他先看見桌上的帽子、假髮。果然!

  越過那些喬裝道具,他來到床邊,看著床上熟睡的人。

  沒有瘦一點,氣色很不錯,看起來被照顧得很好嘛!

  真是令人生氣,他這個星期可是過得焦頭爛額,既要忙公事,又要到處尋找探聽她的消息,蠟燭兩頭燒,他可是已經一個星期頭不沾枕了。

  他脫掉外套,掀開棉被爬上床,這才發現她的石膏已經拆了。

  也好,拆了石膏之後,他要做什麼就方便了,哼哼!

  感覺她嬌小溫軟的身軀朝他窩了過來,他微微一笑,張手將她抱了滿懷。

  將她抱在懷裡,感覺心也跟著充實了,滿足的吁了口氣,他閉上眼睛,因為太累了,一下子便沉沉睡去。

  感覺到臉上蝶兒般輕觸,微微搔癢,他慢慢睜開眼,對上一雙小狗般可愛的眼睛。

  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收緊手臂。

  「你竟然花了一個星期,還是伯母通知你人才趕來,什麼時候變這麼笨了?」

  李恩媺忍不住嬌嗔。

  「我的確不像某人那麼聰明,離家出走還知道變裝,知道避開監視器,還會用假名字登記。」他嗓音有些低啞的咕噥。

  「我才不是離家出走,我是來度假散心的。」李恩媺狡辯。

  「最好度假散心會不告而別還銷聲匿跡啦!」

  「我有把棲蘭的廣告單和手機放在一起,不就是告訴你打電話到棲蘭嗎?是你自己笨。」她強詞奪理。

  「原來棲蘭的廣告單和手機還有這一層涵義啊!」杜威德嘲弄,抬起頭來,一個動作,將她壓在身下。「真是抱歉,親愛的,我太笨了,沒有聯想到,讓親愛的你等了一個星期,真是過意不去啊!」

  「沒關係,我原諒你,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聰明。」李恩媺面無表情的說。

  杜威德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恩媺,原來你頗有冷面笑匠的潛力呢。」

  李恩媺怔了怔,垂下眼。

  「怎麼了?」杜威德問。

  「我現在……不會笑了,本來我想說來這裡會不會所改善,因為我很喜歡這裡,那次來這裡很開心,可是一個星期下來,我還是不會笑。」她低低的說:「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很惹人厭?」

  她願意說出來,他覺得這點比不會笑更重要。

  杜威德偏頭,佯裝一臉慎重地審視著她。

  「唔,這一雙眼睛,還是我愛的樣子,這小巧的鼻子,也還是我愛的樣子,這臉蛋,也一樣是我愛的樣子,這皮膚,還是一如我愛的細緻柔嫩,這小嘴兒紅艷艷的,是我的最愛。」他低頭吻了一下,笑瞇瞇地望著她。「看起來依然是我愛的,看不出來哪裡惹人厭了。」

  「你在安慰我。」李恩媺歎了口氣。

  「是在安慰你沒錯。」他聳聳肩。

  她眼神黯然,推開他,側身背對著他。

  杜威德微微一笑,從背後環住他。

  「在意一件莫須有的事,我也只能用安慰的,如果真有其事的話,我就不會只是空口安慰,而是會想辦法和你一起解決了。」

  李恩媺一愣,伸手覆在他抱住她的手上。「真的?」

  「當然是真的,騙你有什麼好處?你那麼聰明,我那麼笨,哪騙得過你。」他故意嘲弄道。

  「如果……我再也笑不出來了呢?」

  「無所謂,我不是說過了嗎?不管是怎樣的你我都喜歡,就算當作小冰山,也會是最可愛的小冰山。」他親吮了下她的耳垂,低笑道:「再說,你頗有冷面笑匠的潛力,可以考慮往這方面發展。」

  手臂馬上被狠狠一捏,他的笑聲更樂。

  「杜威德,你心裡有沒有生我的氣?」

  「有,氣得要命。」他鬆口氣說:「不過現在找到你,就氣消了,不,是在知道你跑到棲蘭來的時候,氣就消了,還很開心。」

  李恩媺眨眨眼。他……理解了她的意思嗎?

  「你在告訴我,你相信我。不告而別,只留暗號,是相信我會找到你,跑到棲蘭,是相信我的家,我的家人可以給你庇護,而且就像你說的,你在這裡很開心,所以你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這裡,代表你把我們擺在第一位,對嗎?」杜威德輕聲說。

  「嗯。」她低應。他完全說中她內心所說的,她好開心,眼眶熱了起來。

  「小冰山,聰明人不是這樣當的,你這種作法一萬個也找不到一個會懂,沒有人會這麼拐彎抹角的。」他歎息。「要有這種理解能力,絕對不只聰明,而是要天才才行了!」

  「你……」李恩媺所有的感動都煙消雲散了,忍不住翻身推開他,跨坐在他身上,兩手掐著他脖子生氣喊道:「你就不能感性久一點,讓我感動久一點嗎?」

  「這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讓你感動久一點。」將好的頭往下壓。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早上,可別浪費了。

  不久後,小冰山被徹底融化成一灘水,被大野狼吃干抹淨了。
作者: f095    時間: 2010-11-11 10:47 AM

尾聲

  李恩媺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在杜威德休假的時候,夫妻倆回到棲蘭度假。

  結婚八個月,懷孕六個月,她依然是一座可愛的小冰山。

  一夜好眠,她睜開眼睛,對於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並不意外,因為現在已經日上三竿,老公早上起床時糾纏她一會,她還是有印象的。

  伸著懶腰,撐著肚子慢慢下床,習慣性走到層架前欣賞雕刻。

  咦?

  她疑惑地看著陳列木雕小藝品的層架上,擺著一塊「非賣品」的牌子。

  奇怪,昨天抵達的時候,沒看見這牌子啊,是早上新擺上的雕刻嗎?

  所以他早上起床就是幫忙換雕刻嗎?因為她在這兒睡覺,他不可能讓其他人來這裡「觀賞」她的睡姿。

  不過……為什麼是非賣品?

  她好奇的上前,定晴一瞧,是一系列的人物雕刻,雖然是Q版,可是五官她非常熟悉,人物的五官表情、肢體動作,實在是有夠滑稽搞笑的,看著一旁創作者的介紹,她詫異的張著嘴。

  竟是她老公杜威德,也就是這些人物的主人翁!

  這讓她更加仔細的欣賞這系列的雕刻,不管是精緻度或創作度都是一流的,看著那些滑稽的表情、搞笑的動作,會讓人忍不住跟著捧腹。

  拿起其中一個雕刻,那是跪著,雙手像在禱告一樣放在胸前,頭微歪,嘟著的嘴,可愛又水汪汪的大眼往上瞅著,眼角還含著一滴淚,然後她發現,這個雕刻的名稱是--老婆,我錯了。

  「哈哈……」她笑了起來。

  李恩媺捧著肚子笑不可抑,笑到眼角溢出了淚,然後笑聲突然戛然而止。

  她有些錯愕的抬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將近一年來一直保持平直的唇線,此時已然彎成一個上揚的弧度。

  他明明對精細雕刻不上手,光是做出這些成品想必花費很多時間,更何況做出這些成品之前,他必須花多久的時間和精力練習,才能熟練……

  她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為他的努力,以及努力背後的原因。

  她將雕刻放回架子上,繼續欣賞其他作品,然後繼續哈哈大笑。

  杜威德在樓下就聽見她的大笑聲,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杜家另外四人。

  五個人驚訝又欣喜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冰山終於恢復成小可愛了!

  聽著樓上一邊大笑,還一邊傳來「怎麼這麼可愛啊」、「有夠賤的」諸如此類的評語,杜家四人同時對杜威德豎起大拇指。

  他們就知道那些雕刻夠搞笑。

  杜威德得意得很,驕傲地抬起下巴,鼻孔朝天。

  「哼哼,這邊的人可是個天才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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